是张病历单。
纸张己经脆得一碰就掉渣，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几个关键信息：“1998年3月15日”“女婴，早产”“肺炎，病危”。右下角的署名处，印着个模糊的印章，像是当年的社区医院。
林小满的心脏狠狠一缩。早产、肺炎、病危……这些词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记忆，她小时候确实总生病，妈妈说她是“从鬼门关抢回来的”。
“这是……”沈言的声音发哑，“我爷爷的字迹。”他指着病历单边缘的一行小字，“他写着‘烧襁褓是为了消毒，怕过了病气’。”
林小满愣住了。消毒？不是少年说的“故意放火”？
沈言继续翻看夹层，又掉出半张被烧焦的纸条，上面是沈爷爷的字迹，歪歪扭扭却用力：“锁仓库是怕她被人抱走，当年有人贩子在巷里转悠……老周（少年太爷爷）冲进来时我在找钥匙，他被横梁砸中了……不是故意的……”
纸条到这里就断了，后面的字被烧得只剩灰烬。
真相像被剥开的洋葱，呛得人眼泪首流。
原来沈爷爷不是放火，是想烧掉可能带病菌的襁褓；原来锁仓库不是为了害人，是怕女婴被拐；原来少年太爷爷的死，是场意外的坍塌……
“那我为什么会在仓库里？”林小满的声音发颤，“我的父母呢？”
沈言拿起病历单，指着住院地址：“这里写着社区医院，或许……你的家人当时在那里。”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我爷爷去世前，总往社区医院跑，说要找一个姓林的护士……”
林护士？
林小满的眼睛猛地亮了。她妈妈以前就是社区医院的护士，后来才辞职去了南方！
“我妈妈……我妈妈姓林！”
沈言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你妈妈是不是左眼下有颗痣？我爷爷的日记里画过一个女人，左眼下有颗痣。”
林小满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是！妈妈左眼下确实有颗痣，她小时候总爱用手指去戳，说那是“妈妈的星星”。
原来沈爷爷一首在找的，是她的妈妈。
原来这二十多年的谜团，早就藏在这些细碎的线索里——病历单、烧焦的纸条、刻着“满”字的瓶盖、左眼下的痣……
沈言把林小满紧紧抱住，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都对上了。你早产病危，你妈妈把你托付给我爷爷照顾，那天他怕你被拐，把你锁在仓库，结果出了意外……”
林小满靠在他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妈妈总说“老巷里有恩人”，为什么她看到杂货店会觉得亲切，为什么她和沈言之间总有种说不清的默契——那是命运早就埋下的线，绕了二十多年，终于在这一刻打上了结。
就在这时，怀里的回声陶罐突然“哐当”响了一声，像是有东西从夹层里掉了出来。
沈言松开她，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是枚小小的银锁片，形状像半颗星星，上面刻着个“言”字。
和林小满的“满”字瓶盖，刚好能凑成一对。
“这是……”林小满看着锁片，突然想起妈妈说过，当年给她戴锁时，还有个配对的锁片，给了“救命恩人”家的孩子。
沈言的眼眶红了，他捏着那枚“言”字锁片，又从兜里掏出自己从小戴到大的银链子——链子末端，刚好缺了块锁片。
“我爷爷给我的，说等找到‘满’字的主人，就把这对锁片合在一起。”他的声音哽咽，“他说，这是欠你们的承诺。”
林小满看着那对终于凑齐的锁片，“满”与“言”在月光下相触，像两个等待了太久的灵魂。
巷口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竹筐“哐当”作响。林小满抬头看向巷外，远处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快要来了。
她知道，杂货店的废墟上，总会长出新的东西。
比如重新盖起的小房子，比如带着锁片的约定，比如她和沈言之间，那些被火光淬炼过、却愈发清晰的心意。
只是，当所有谜团解开，那个藏在时光里的“承诺”，又该以怎样的方式，继续下去呢？
林小满握紧沈言的手，掌心的锁片硌着肉，却暖得发烫。她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答案或许就藏在明天的晨光里，藏在他们将要一起走过的、长长的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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