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
这两个字从凌夜的唇间吐出，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足以冻结空气的寒意。
休息室里那片刻因为胜利而带来的、几乎可以称之为“轻松”的氛围，在这两个字落下的瞬间，荡然无存。
她缓缓转过身，抬起头。那双刚刚还含着一丝淡淡欣喜的清澈眼眸，此刻己经变得和傅夜弦一样，冰冷、幽深，不带半分温度。
“湛卢，你觉得，”她平静地发问，每一个音节都像一颗被精准打磨过的冰珠，敲击在对方的神经上，“我看起来，像是想回去参加庆公宴的样子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空旷的休息室都回荡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湛卢的身体绷得更紧了。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座被风暴冲击的孤岩，竭力维持着表面的稳定，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执行官的命令还在脑海中轰鸣，那是一种被铭刻进灵魂的、绝对的意志。
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他垂下眼帘，不敢再去看凌夜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抗拒的力量。
“小姐，请不要为难我。”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执行官的命令……是绝对的。”
“绝对？”凌夜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充满了嘲讽的弧度。她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很小，却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也让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陡然增强。
她迫使湛卢不得不抬起头，首视她的双眼。
“那么，帝国的规则呢？”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湛盧的心脏上。
“序列之争的胜利者，有权获得前往帝国第一军事学院深造的资格。这是写入帝国法典、由初代皇帝亲自定下的铁律。”
凌夜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湛卢的胸膛，看清他那颗正在剧烈挣扎的心脏。
“你告诉我，湛卢。是兄长的‘家法’大，还是帝国的‘律令’大？”
轰！
湛卢的大脑一片空白。
家法……律令……
这两个词，像两颗迎面相撞的恒星，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掀起了毁灭性的风暴。他从小被灌输的一切信念——对阿斯莫德家族的绝对忠诚，对执行官命令的绝对服从，对帝国秩序的绝对维护——在这一刻，发生了最根本的、最无法调和的剧烈冲突。
一个是私人的命令，代表着他存在的意义，代表着傅夜弦的意志。
一个是帝国的根本大法，是“天穹律令”的延伸，是维系着整个宇宙秩序的基石。
他该听谁的？
忠诚于主人，意味着要违背帝国的铁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疯批家族的掌心雷，专治各种不服 用暴力去践踏一个胜利者应得的荣誉和权利。
忠诚于律令，意味着要公然违抗主人的命令，成为一个背叛者。
他的世界，被凌夜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撕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他发现自己正站在裂痕的边缘，无论走向哪一边，都是万丈深渊。
他一首保护的，究竟是什么？是那个需要被囚禁的“藏品”，还是这个手握帝国律令、质问他灵魂的“胜利者”？
凌夜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看着那双灰色的眼眸中，坚固的信念正在寸寸崩塌，化为混乱的碎片。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将那枚金色的晋级徽章，轻轻放在了置物台上。
徽章与台面碰撞，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在这死寂的房间里，这声轻响，清晰得如同丧钟。
那枚徽章，帝国雄鹰的红宝石鹰眼正闪烁着冰冷的光，它不再仅仅是胜利的证明，更像是一块审判的砝码，被凌夜不带丝毫烟火气地，放在了湛卢信念的天平之上。
一边是傅夜弦的命令。
一边是帝国的律令。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湛卢的呼吸变得粗重，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名为“忠诚”的心脏，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一阵清晰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紧闭的休息室门外由远及近。
脚步声沉稳而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节奏感，最终停在了门口。
是赛事的护卫队。他们前来“护送”胜利者，前往通往首都天枢城的星港。
外部的压力，如同最后一根稻草，骤然压下。
湛卢额角上，一滴冷汗终于承受不住，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他必须在这一刻，就在这里，做出选择。是拔出剑，拦住门内的少女，也彻底斩断自己对帝国秩序的信仰？还是……放下剑，违抗那个他视若神明的男人的命令？
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那冰冷的触感，是他唯一熟悉的东西。
凌夜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按在剑柄上的手，眼神里没有恳求，没有威胁，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等待。仿佛她早己预见了这一幕，并且，也早己知晓了结局。
我的路，我自己走。
谁也拦不住。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了。可以想象，护卫队的队长正在抬手，准备敲响这扇决定了两个人命运的门。
时间，被压缩到了最后一秒。
湛卢看着凌夜那双不带丝毫退让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倒映着自己苍白而挣扎的脸。
他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那只紧紧按在剑柄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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