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雾沼，杨树叶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响。阿溪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蹦蹦跳跳地冲进南巷——校服领口别着一朵刚摘的野菊花，书包侧袋里露出半截画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房子和小人，是她在学校里偷偷画的。
“哥！我放假啦！”她一头撞进阿澈怀里，仰着小脸笑，眼里亮闪闪的，“我这次数学考了98分，老师还夸我作文写得好呢！”
阿澈正帮着工人给医院外墙刷最后一遍漆，手上沾着白漆，赶紧用袖子擦了擦，才敢抱妹妹：“溪溪真棒！饿不饿？哥给你留了王奶奶做的红薯粥。”
“不饿！哥，我有个大事要跟你说！”阿溪拉着他的手，跑到自家新盖的砖瓦房里，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画纸，小心翼翼地展开——纸上用彩笔涂着一所小房子，屋顶是红色的，墙上画着太阳和小花，门口写着西个稚嫩的字：“雾沼希望小学”，旁边还画着几个背着书包的小朋友，手拉手笑着。
“哥，我想在雾沼开一所学校。”阿溪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小手紧紧攥着画纸，指节都泛白了，“我们班有三个同学是雾沼的，他们每次放假回来看爸妈，都要坐两个小时的车，路上都哭了，说想在家门口读书。还有狗剩哥说，他小时候都没上过学，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她顿了顿，眼圈有点红，却更坚定了：“我想让雾沼的孩子不用去外界也能读书，能学写字、学算术，还能听林野姐讲雾沼的故事。哥，我们能盖一所学校吗？”
阿澈看着妹妹手里的画，又看着她认真的小脸，突然鼻子一酸——去年这个时候，阿溪还在病床上咳嗽，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现在，她不仅健健康康的，还想着给别的孩子盖学校。他蹲下身，摸了摸阿溪的头，声音有点沙哑，却笑着说：“能！当然能！哥这就去给你筹备，咱们盖一所最漂亮的学校！”
阿溪一下子跳起来，抱着他的脖子笑：“太好了！哥你最好了！”
消息传出去的第二天，林野就拄着盲杖找到了阿澈家。她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本子，上面用盲文写满了字，是她这段时间整理的雾沼故事。“阿澈，阿溪的心愿我听说了。”她坐在炕沿上，把本子放在腿上，“我想当学校的故事老师，给孩子们讲雾沼的过去——讲陈爷爷的牺牲，讲我们怎么清理废料，讲石碑上的字；再讲现在的雾沼，讲医院的医生，讲大家种的树。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的家有多特别。”
阿澈点点头，心里暖烘烘的——林野的眼睛看不见，却总能想到最贴心的事。“我正愁没人教孩子们讲故事呢，你来了正好！”
没过多久，苏晚也赶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夹着学校的设计草图和一份清单。“我联系了外界的教育机构，他们愿意捐一批课本和桌椅，我自己也存了些钱，够盖两间教室和一个小操场了。”她指着草图上的标记，“这里留个小花园，孩子们可以种花草；教室窗户要大一点，阳光能照进来；黑板用磁性的，方便写字。”
阿溪凑过来看草图，指着窗户的位置说：“苏姐姐，窗户上能挂我缝的窗帘吗？我会缝小花！”
“当然能。”苏晚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学校是大家的，每个人都能为它做事。”
筹备学校的消息一传开，居民们比盖医院时还积极。以前在沼煤窑挖煤的李叔，扛着自己用了十几年的锄头，第一个去村东头的空地平整土地：“我挖了一辈子煤，现在给孩子们盖学校，比啥都值！”他身后跟着七八个以前的沼煤工，手里拿着铁锹、镐头，埋头就开始挖地基，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却没人喊累。
狗剩和几个以前的鸦帮小弟，推着板车去山脚下捡石头——他们以前跟着疤叔抢东西、打架，现在却想着用石头给学校砌操场的边：“阿溪妹子想盖学校，我们肯定得帮忙！以后孩子们在操场玩，踩着我们砌的石头，多光荣！”
王奶奶带着南巷的妇女们，坐在自家院子里缝窗帘、做坐垫。她们手里拿着碎布，一针一线地缝着小花、太阳，嘴里还哼着童谣：“小太阳，照学堂，孩子们，读书忙……”阿溪也跟着缝，虽然针脚歪歪扭扭的，却笑得格外开心，把缝好的小坐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等着学校盖好送过去。
就连之前跟着北岛雄的几个老守卫，也主动来帮忙——他们会木工，就拿着锯子、刨子，在空地上做课桌椅。老守卫张叔手里的刨子推得飞快，木花卷着卷儿掉下来，他笑着说：“以前跟着北岛族长做错了不少事，现在给孩子们做点实事，心里踏实。”
林野常坐在工地旁边的石凳上，手里拿着录音笔，记录着大家干活的声音——李叔他们挖地基的“嘿呦”声，狗剩推板车的“轱辘”声，妇女们缝窗帘的“针线”声，还有孩子们跟着帮忙捡小石子的“叽叽喳喳”声。阿澈给她递来一杯红枣茶，她接过杯子，笑着说：“你听，多热闹啊。以前沼煤工和鸦帮的人，见了面都要打架；现在，他们一起给孩子们盖学校，一起扛木头、挖地基。这就是选择的力量，把以前不一样的人，聚在一起，做同一件事。”
阿澈顺着她的话看过去——李叔正帮着狗剩把石头搬上板车，两人笑着说着力气大；王奶奶给木工们递水，张叔接过水，还说了声“谢谢”；阿溪领着几个小朋友，在地基旁边插上小旗子，上面写着“我们的学校”，风吹着旗子“哗啦啦”响。
“是啊，这就是选择的力量。”阿澈点点头，心里满是感慨。他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大家还在为打破轮回而挣扎；现在，大家却为了一个孩子的心愿，聚在一起，用双手搭建希望。
夕阳西下的时候，工地渐渐安静下来。地基己经打好了，课桌椅的框架也做了十几套，窗帘缝好了两块，上面的小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鲜艳。阿溪坐在地基旁的石头上，手里拿着画纸，对着夕阳看了又看，笑着说：“哥，等学校盖好了，我要第一个进教室，坐在最前面的位置。”
阿澈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好，哥陪你一起。”
林野喝着红枣茶，听着远处的风声和孩子们的笑声，嘴角也露出了笑。她知道，这所学校不只是阿溪的心愿，是雾沼所有人的心愿——是他们用选择换来的，让下一代能在自己的家园里，安心读书、快乐长大的希望。
夜色渐浓，工地旁的小旗子还在风中飘着，上面的“我们的学校”，在月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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