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退去时,萧策听见木窗棂被夜风吹得轻响。
他将擦了半夜的横刀插入鞘中,刀鸣清越,惊得窗外栖鸟扑棱棱飞起。
第二日卯时三刻,水寨议事堂的火盆烧得正旺。
苏烈捧着卷了三层的牛皮地图跨进门时,靴底还沾着晨露,“侯爷,最新布防图。”
萧策接过,指节在“桂岭关”三个字上叩了叩。
地图展开的瞬间,程咬金的大嗓门就炸了:“士燮那老匹夫倒是会挑地方!两万联军堵在桂岭关,他儿子士祗带水师卡着西江——合着是要把咱们困死在交州?”他拍着腰间宣花斧,铁柄撞得木案咚咚响。
秦琼伸手按住程咬金的肩膀,玄甲军甲叶相碰的轻响里,他沉声道:“更棘手的是白象堡。末将前日派斥候探过,那地方三面绝壁,栈道只容两人并行,守军在隘口堆了滚木礌石,正面强攻……”他顿了顿,“怕是要折损三成兵力。”
萧策的目光停在地图右下角的“瘴骨谷”上。
那两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边缘都起了毛边——这是他昨夜翻遍交州方志时画的。
“明攻桂岭关,咱们就掉进士燮的泥潭里了。”他指尖沿着地图上的山脉走势滑动,“但白象堡的粮道要过十万大山,他们的粮囤,才是软胁。”
苏烈的手指点在瘴骨谷的位置:“此谷毒雾终年不散,地方志说‘十人入谷九不归’。末将前日派了三队斥候,只有韦十七活着回来——他说谷里有蛊虫,专噬活人肺腑。”
“所以咱们偏要走瘴骨谷。”萧策突然笑了,眼底却没有温度,“士燮以为咱们不敢钻这死局,才会把重兵压在桂岭关。等咱们出了谷,绕到白象堡背后……”他猛地捏紧地图,牛皮纸发出脆响,“烧他的粮,断他的魂。”
程咬金的浓眉一下子竖起来:“好!末将带斧骑兵去桂岭关骂阵,把那老匹夫的兵全引出来!”他扯着嗓子吼,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落,“什么清剿妖逆?老子就站在关下骂他八辈祖宗,看他敢不敢开城门!”
秦琼垂眸想了想,解下腰间虎符拍在案上:“玄甲军随时可以截断西江。士祗的水师若敢回援,末将让他连船桨都摸不着。”
萧策扫过众人,指尖在沙盘上的白象堡模型上点了点:“今夜子时,我带玄影骑和三百蛮锐进谷。元霸、阮阿婆随我。”他转向阮氏婆,那老妇正蹲在火盆边翻药罐,银白的发丝间沾着几片碎药叶,“阿婆,避瘴的药可备好了?”
阮氏婆头也不抬,用竹片拨了拨药汁:“早备下了。血荆子、蛇莓根、青蚨粉,按你说的法子泡了七七西十九天。”她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珠里泛着冷光,“但瘴骨谷的毒不是药能全解的。那地方有活物——”她压低声音,“是梁乌那老蛊师布的阵,引着活人往祭坛里钻。”
议事堂的火盆“噼啪”炸了个火星。
子时三刻,月隐星沉。
萧策系紧玄色披风,看见程咬金的斧骑兵举着火把往桂岭关方向去了,马蹄声在夜雾里撞出闷响。
他摸了摸腰间的横刀,转头对李元霸道:“走慢点,别把路踩塌了。”
李元霸咧嘴笑,双锤往肩上一扛:“侯爷,这破山我一锤就能砸穿。”
瘴骨谷的雾比想象中更浓。
进谷十里时,空气里己经浮着股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
有士兵突然踉跄,双手掐着脖子倒在地上,嘴角涌出黑血——阮氏婆的药丸子刚塞进他嘴里,人就没了气。
“都把湿布裹严了!”阮氏婆的拐杖重重敲地,骨铃“叮铃”作响。
她撒出一把靛青药粉,雾里立刻腾起青烟,“这是避蛊粉,能挡土中钻的金蚕蛊。”她弯腰扒开一层腐叶,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红色小蛇,“看见没?这是引魂蛇,专往活人气旺的地方爬——”她突然甩动拐杖,一道银线破空而出,蛇群瞬间被绞成碎片,“跟着韦十七走,别踩断藤萝!”
韦十七是个精瘦的少年,此刻正扒着岩壁的野葛藤往上攀。
他回头时,眼睛在雾里亮得像狼:“侯爷,前面有片毒沼,绕半里就能上崖。”
萧策抽出横刀割断一截藤蔓,藤蔓里立刻渗出墨绿汁液,滴在石头上“滋滋”冒烟。
他扯了扯李元霸的衣袖:“跟着他,踩稳了。”
第三日深夜,白象堡的轮廓终于在雾里显了形。
萧策趴在崖边的灌木丛里,看着哨塔上的灯笼晃出昏黄光晕。
守军的喝骂声飘过来:“老子就说那瘴骨谷是鬼门关,萧策就算长了翅膀——”话音未落,被同伴踹了一脚:“闭嘴!你当侯爷是常人?”
萧策摸出怀里的半枚开元通宝,铜钱被体温焐得发烫。
他转头对李元霸道:“看见山顶的蓄水池没?竹管引水下来,咱们的药要倒在那儿。”
李元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双锤在掌心转得呼呼生风:“那石门……”
“砸开。”萧策的声音像淬了冰,“砸出个能过马的窟窿。”
李元霸的眼睛亮了。
他猫着腰摸到寨墙下,月光正好掠过他肩头的锤柄。
守军刚喊了声“什么人——”,就见一道黑影腾空而起。
双锤抡圆的瞬间,山风都被劈开,“轰”的一声巨响,石门上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守军的喊杀声炸成一片。
箭矢暴雨般射来,却被李元霸的双锤舞成铁幕,叮叮当当全砸在地上。
他再退两步,蓄力,大喝一声:“开!”
这一锤下去,整座山都抖了三抖。
石门轰然坠地,扬起的尘雾里,李元霸的吼声像炸雷:“龙渊侯驾到!”
萧策拍马冲进寨门时,玄影骑的马刀己经出鞘。
他指向粮仓方向:“烧!”又对身后的蛮锐兵吼,“把迷神散倒进水渠!”
蓄水池边,士兵揭开竹管塞子,褐色药粉顺着水流“簌簌”往下淌。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寨子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闷哼。
守军扶着墙往下滑,刀枪哐当掉了一地,眼睛还瞪得老大,就是动不了。
李元霸杀到校场时,帅旗正被夜风吹得猎猎响。
他单手拔起旗杆,像挥火把似的抡了两圈,“咔嚓”折成两段。
鼓台上的战鼓被他一脚踹飞,滚进了火盆里,“咚”的一声闷响,惊得守军全跪在地上。
萧策站在燃烧的粮垛前,火光照得他眉眼发亮。
他摸出腰间的令旗,往北方一扬:“传我命令,秦琼截断西江!”
夜风中突然传来急报:“侯爷!桂岭关方向,士祗的水师动了!”
萧策望着北方的天空,那里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像极了即将燎原的野火。
他抽出横刀,刀尖挑起一缕火苗,“士燮,你以为用毒雾困我,用白象堡锁我……”他的声音混着粮垛燃烧的噼啪声,“可你忘了——”
刀光一闪,火苗被劈成两半。
“我萧策,从来不信天险。”
白象堡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而在百里外的西江上,士祗站在楼船船头,望着南方腾起的火光,手心里的令旗被攥得发皱。
他听见斥候的声音从风中飘来:“白象堡……失、失守了……”
江风卷起他的衣角,他望着对岸影影绰绰的玄甲军旗号,突然觉得后颈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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