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萧策盯着掌心的瓷片，锋利的棱角己经刺破了虎口，血珠混着酒渍在腕间蜿蜒。
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抬眼盯着斥候：“再说一遍。”
“士太守联合苍梧、郁林、合浦三郡，纠集两万联军屯在桂阳关外，其子士祗带水师封了西江。”斥候喉结滚动，“更……更有谣言传龙渊侯借鬼兵杀人，天怒人怨，好几个村寨都关了门，税吏被石头砸出来的。”
演武场的鼓乐声突然变得刺耳。
萧策松开手，碎瓷片“叮”地落在地上。
庆功宴的烤羊香气还萦绕在鼻尖，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人喘不过气。
他扫过场中愣住的将领们——苏烈的酒碗停在半空，程咬金啃了一半的羊腿滴着油，李元霸的玄铁双锤在膝头泛着冷光。
“士燮这老匹夫。”萧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冰碴子，“前日还派使者送了两坛交州酿，说要共抗林邑。合着转头就把刀架我脖子上。”他屈指弹开袖中血珠，“谣言？他想用嘴杀人？那我就先砍了他的舌头。”
苏烈放下酒碗，指节叩了叩案几：“桂阳关易守难攻，联军两万，我军刚打完林邑，兵力不足八千。正面硬撼怕是……”
“所以不硬撼。”萧策抄起案上地图甩在石桌上，展开时带翻了酒壶，琥珀色的酒液浸开交州山川。
他指尖点在桂阳关与龙渊城之间的褶皱处——十万大山的阴影里，“程老黑，你带三千斧骑兵去桂阳关下扎营，每日擂鼓骂阵，把联军主力钉死在那儿。”
程咬金眼睛一亮，拍着大腿震得羊皮甲片哗哗响：“得嘞！某这就去备三百面牛皮鼓，从早敲到晚，敲得他们耳朵起茧子！”
“剩下的人跟我走。”萧策的指尖划过地图边缘一条细如游丝的线，“瘴骨谷。”
帐中突然静了。
阮氏婆正捏着块烤羊腿的手顿住，羊皮面具下的眼睛眯成两道缝：“那地儿蛇毒漫山，死息沼能迷晕大象，本地猎户都绕着走。”
“所以士燮想不到我敢走。”萧策扯下腰间玉佩砸在桌上，玉坠裂成两半，“三日后子时出发，玄影骑卸重甲，每人带五斤火油。”他扫过李元霸，后者正用拇指蹭锤柄上的凹痕，闻言抬眼，瞳孔里燃着跃跃欲试的光。
三日后的深夜，十万大山的雾比墨还浓。
萧策裹紧油皮斗篷，听着身边士兵压抑的咳嗽——瘴气钻进口鼻，像灌了把烧红的沙。
李元霸走在最前，玄铁双锤往地上一拄，硬是砸出条路来；阮氏婆跟在队尾，腰间陶瓮“咔嗒”作响，偶尔撒把黑粉，便有碗口大的蜘蛛从雾里窜出，替他们咬死脚边的竹叶青。
“停。”阮氏婆突然低喝。
队伍刹住脚步，前方雾里浮起幽绿的光，像有人撒了把碎星星。
飞蛾？
不，是荧光蛊虫，正成百上千地扑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像极了暴雨打叶。
“魂引蛊。”阮氏婆扯下脸上的羊皮面具，露出一道从眼角贯到下颌的刀疤，“引着你们往死息沼走呢。”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蠕动，腐叶下钻出无数血线虫，拇指粗的身子泛着黏滑的红，首往马蹄缝里钻。
“护马！”萧策抽出腰间短刀，劈死爬近的虫子。
但虫群太多，眨眼便漫过小腿。
阮氏婆猛地掀开陶瓮，腥臭的黑灰腾空而起。
雾里传来密集的“沙沙”声，成百只巨蛛从西面八方涌来，八条腿上的绒毛沾着蛊虫，口器一张便将血线虫绞成肉酱。
她抹了把脸上的汗：“蛛母认主，旁人养的蛊，在它们眼里就是肉。”
“婆姨好手段！”程咬金在队中喊了一嗓子，斧柄砸地震得虫子乱颤。
萧策却盯着峭壁上的裂隙——那里的雾流动得不太对，像有人用扇子在后面扇。
“韦十七。”他低唤。
“在。”黑暗里钻出身形瘦长的汉子，腰间挂着七支淬毒短箭，“那是俚人古路，十年前我跟着阿公采药走过。士家的人在石头上刻了箭头，想引咱们跳毒潭。”他摸出火折子晃了晃，岩壁上果然有暗红的石纹，“我改了标记，现在箭头指的是安全道。”
萧策拍了拍他肩膀：“走。”
第五日凌晨，白象堡的轮廓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这堡垒建在悬崖上，前门只容一人一马，后山却有段被杂草掩住的藤梯——韦十七蹲在树下，用刀挑开缠绕的野葛：“十年前我阿公摔断腿，就是从这儿爬下来的。”
李元霸第一个抓住藤条。
他臂弯的肌肉鼓成铁疙瘩，藤梯在他手里像根麻绳，三两下便爬到半途。
萧策跟在后面，油布裹着的皮靴蹭过苔藓，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等最后一个玄影骑翻上崖顶时，堡内的晨钟刚敲过第三下。
“都闭气。”阮氏婆捏着个泥丸递过来，“守军在粥里下了蒙汗药，这是解药。”
李元霸把泥丸扔进嘴里，冲萧策咧嘴一笑。
他扛起撞锤摸进北墙，月光照在他赤裸的脊背上，肌肉的轮廓像座小山。
守军的灯笼在石门前摇晃，两个哨兵正蹲在墙根打盹。
李元霸屏息到极致，突然暴喝一声，撞锤带着风声砸向石门——
“轰！”
石屑飞溅中，石门碎成齑粉。
哨兵刚要喊，李元霸的双锤己经扫过，两人连声音都没发出便撞在墙上。
玄影骑如黑潮般涌进，刀光掠过瞭望塔的灯笼，火光“噼啪”炸响，映出粮仓区的木牌：“交州官粮，擅动者斩。”
萧策踢开粮仓的木门，霉味混着米香扑面而来。
堆成小山的稻米、豆粟在月光下泛着暖光，最上面还盖着层薄灰——像是故意做给人看的穷酸相。
他扯下腰间火折子，“咔”地擦燃：“士燮说今年颗粒无收，百姓要啃树皮。合着把粮都藏这儿喂老鼠？”
“报——”玄影骑的哨探从塔顶滑下，“南方三枚狼烟！程将军那边遭了猛攻，士祗的水师上岸了！”
帐外突然骚动起来。
有将领冲进来：“侯爷，程将军怕是撑不住了，咱们得——”
“撑不住也得撑。”萧策把火折子按在火油罐的引线上，“现在撤，白象堡的火就白烧了。”他转身看向粮仓外的悬崖，“把十袋粮食砸在山路上，留木牌写‘士家藏粮不济民，龙渊破堡以救饥’。”
“那程老黑——”
“他敲了三日鼓，士燮早恨得牙痒痒。”萧策的指腹蹭过引线上的火星，“等这边的烟起来，联军的粮袋子烧没了，程老黑那边的压力自然轻。”
引线“滋滋”燃到尽头。
火油泼过的粮仓“轰”地腾起烈焰，火光里，萧策看见山脚下有零星的火把——是听见动静赶来的村民。
他们蹲在山路旁，捡起散落的米粒，有人突然跪下来，朝着火光的方向磕了个头。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时，火势己经吞没了半个堡顶。
“奇袭成功，切断敌方补给线，争霸点+180，士气压制效果激活！”萧策望着浓烟里腾起的火星，突然笑了。
这把火烧的不只是粮，更是士燮的脸皮——等明天太阳升起，交州的百姓会知道，是谁把粮食砸在他们脚边，又是谁把粮食锁在石头里。
白象堡的大火烧了整夜。
黎明时分，萧策站在崖边，看着浓烟像条黑龙般腾空而起，在十万大山上空翻卷。
山风卷着焦味扑来，他却闻到了点甜——那是新翻的泥土味，是百姓捧着米粮时眼里的光。
这把火，才烧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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