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在夜空中荡开第三遍时,萧策才松开攥着《毒宴实录》的手。
帛书边角己被他捏出褶皱,像道裂开的伤口,正渗出某种名为“时机”的血。
“传工兵营。”他转身对守在帐外的玄影骑小旗官说,“今夜子时前,必须在交趾城西面掘出两丈深壕。”小旗官抱拳欲退,又被他叫住,“壕边立栅用新伐的青竹——带刺的那种。”
帐内烛火噼啪一跳,映得李元霸铁塔般的身影在帐布上投下巨影。
这位雷霆将军正用铁锥挑开铠甲缝隙,往被甲片磨红的肩窝抹药,闻言停手:“主公,这是要困死交趾?”
“困的不是城。”萧策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交趾城标注的西个红点,“是人心。”他抽出短刀,刀尖在“西门”位置划了道浅痕,“你且看——”
子时三刻,交趾城西北隅。
老妇王氏背着孙儿趴在垛口,寒风灌进破袄,冻得她首打颤。
城下突然亮起一片火光,映出成片的青竹栅栏,尖刺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更远处,几座草棚升起炊烟,混着米粥的甜香飘进城墙缝隙。
孙儿的小手指戳她脸颊:“奶奶,香……”
王氏喉咙发紧。
三日前她去米铺买粮,柜上贴着新告示,说龙渊侯在城外熬粥,逃出去的人能领盐饼。
可士府的家兵拿着鞭子在城门巡,说“敢出城者通敌”,她偷听到两个甲士嘀咕:“州牧府的粮仓早空了,前日韦家的部曲把存粮全运走了……”
“奶奶,饿……”孙儿的哭腔撞碎夜雾。
王氏咬咬牙,摸出藏在怀里的破布包——那是今早趁家兵打盹,从后园菜窖里刨出的半块红薯。
红薯刚塞到孙儿嘴边,城楼下突然传来喧哗。
她探身望去,见几个穿短打的身影正往栅栏外爬,竹刺划破他们的衣襟,却没人喊疼,只闷着头往草棚方向跑。
“有人逃了!”守城兵卒的大喝惊飞寒鸦。
王氏看着那些人跌跌撞撞冲进草棚,看着草棚里的民壮立刻迎上来,有人递粥碗,有人给孩子裹毯子。
孙儿的小乳牙咬进红薯,却突然松开嘴:“奶奶,他们笑了……”
王氏的手开始抖。
红薯“啪”地掉在城砖上,滚进墙缝里。
她解下腰间的布带,一头系在女儿留下的银簪上——那是她最后的盘缠。
孙儿趴在她背上,小胳膊圈住她脖子:“奶奶,我们也去?”
“去。”王氏抹了把脸,把银簪塞进孙儿手里,“攥紧了,到那边换糖吃。”
交趾城的夜空下,这样的对话在无数个垛口响起。
第五日破晓,苏烈掀帘进帐时,萧策正对着案上的竹简抄录什么。
案角堆着七本户籍册,墨迹未干,还沾着草屑——那是昨夜从城中偷递出来的,有里正的,有书吏的,甚至还有士燮最信任的主簿。
“主公,”苏烈将一叠纸呈上来,“安民棚今日发了三千六百人,其中三百一十七户愿领田契。”他指了指窗外,“连昨日那个骂您‘乱臣’的老学究,今早也带着三个孙子来领粥了。”
萧策放下笔,指腹蹭过户籍册上“韦十七”的名字——这是昨日半夜送来的山地部曲投诚书。
他抬眼时,眼底有星火明灭:“传我令,明日起,安民棚加熬两锅肉粥。”
“肉?”苏烈挑眉,“军中存肉只够……”
“不够就去买。”萧策打断他,“让商队从合浦运,钱从我的私库出。”他敲了敲那叠户籍册,“这些人不是百姓,是种子。等他们带着田契回村,整个交趾的田埂都会长出我的旗子。”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
萧策掀帘望去,见几个玄影骑押着个灰衣老仆往帅帐走。
老仆怀里抱着个锦盒,盒盖开着,露出半枚玉印,在晨光里泛着青幽的光。
“州牧大印。”苏烈低呼。
老仆跪到萧策面前时,膝盖压碎了满地霜花。
他抬头,眼角皱纹里凝着冰碴:“我家主人说,愿献印求活,不求复位。”
萧策接过锦盒,玉印触手生凉。
他盯着老仆鬓角的白发——那是跟着士燮二十三年的家生子,去年中秋还替士燮送过贺礼到龙渊城。
“他人在哪?”
“在府中祠堂,等您裁决。”老仆声音发颤,“从昨夜到如今,他只喝了一盏茶,翻了半本《春秋》。”
帐下众将瞬间炸了。
有个偏将按剑大喝:“趁夜入城!万一那老匹夫设伏——”
“退下。”萧策的声音像块淬过冰的铁,“全军后撤五里。”他转向苏烈,“明日辰时,备玄甲、红袍,我带文武步行进城。”
“步行?”李元霸瓮声瓮气,“城门窄,马都挤不进——”
“所以才要步行。”萧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让百姓看看,我萧策不是来抢城的,是来坐城的。”
第六日清晨,交趾城西门缓缓开启。
萧策走在最前面,玄甲外罩着猩红战袍,腰间玉珏随着步伐轻响。
身后跟着苏烈、李元霸,还有各郡新归附的太守,人人都脱了战靴,只穿素麻履。
街道两旁挤满百姓,有人捧着热粥站在屋檐下,有人把刚蒸好的馒头塞进兵卒手里。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从人堆里钻出来,往萧策脚边放了束野菊——那是城外接的,还沾着露水。
州府大堂的门敞着。
士燮坐在主位上,素衣如雪,面前摆着茶盏、狼毫,还有半卷摊开的《春秋》。
他抬头时,萧策看见他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晨光,像盛着半世光阴。
“你若有怨,可以说。”萧策站在堂下,声音放得很轻。
士燮笑了,笑得眼角的光碎成星子:“无怨。你比我狠,也比我真。”他端起茶盏,茶汤倒映着他灰白的鬓角,“这个世道,仁义救不了人。”
茶盏触到唇边的刹那,萧策看清了——那不是茶,是鸩酒,泛着幽蓝的光,像交趾海边最深的夜。
士燮饮尽时,晨钟恰好撞响。
萧策望着他伏案的身影,突然想起三日前在龙渊城头,系统提示“伪面撕裂”时的震动。
那时他以为自己要的是胜利,此刻才明白,他要的是这具躯体倒下时,整个交州旧秩序跟着坍塌的声音。
“厚葬。”他对苏烈说,“谥号‘愍’。”又转向堂外跪着的士氏族人,“罪止士燮,余者不问。愿仕者录用,愿归田者授地。”
人群中传来抽噎声。
有个年轻后生突然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小人愿入巡防司!”
正午时分,州府门前。
萧策展开一卷黄帛,阳光透过帛面,映得“交州改制令”五个大字亮如金箔。
他念到“废除世袭荫庇”时,人群里有人欢呼;念到“清丈田亩,按产征税”时,几个老农夫抹起了眼泪;念到“设立巡防司”时,昨日送野菊的小姑娘拽着母亲的衣角喊:“阿娘,巡防司是不是抓偷糖人的?”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时,萧策正念到“科考取士”。
“叮——完全掌控交州,完成‘獠牙南指’终极目标,争霸点+300,【谋臣共鸣】功能正式解锁!”
他望着界面上新增的“共鸣召唤”选项,喉结动了动。
北方的风突然卷来,掀起他的袍角,露出玄甲下贴身佩戴的虎符——那是系统奖励的“玄甲军虎符”,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刘备仁义遍天下?孙权据江险而自固?”他对着北方轻语,声音里裹着刀锋般的笑,“你们的时代,该结束了。”
晨雾未散时,交趾城西门洞开。
老仆捧着玉印跪于道中,身后跟着三三两两的百姓,有人攥着刚领的田契,有人背着包裹,全都屏息望着远处——那里,龙渊军的玄甲正泛着冷光,像一片即将漫过城池的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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