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吏的话音刚落,萧策指尖还搭在朱雀印的螭纹上。
晨雾漫进谯楼,沾湿了他玄色锦袍的袖口,却没沾湿眼底那簇冷冽的光——他早等着这一天。
“请使者到前堂奉茶。”他放下印盒,指节在案上轻叩两下,“谢云娘昨夜刚说士燮旧部在市集散布谣言,今日荆州使者就捧着诏书来了。”话音未落,苏烈掀帘而入,腰间玉牌随步幅轻响,“主公,我己让巡防司清了前堂,茶盏换了新烧的青瓷。”
萧策抬眼,正撞进苏烈沉稳的目光里。
这镇南大都督总像座山,山后藏着千军万马的谋略。
他扯了扯嘴角:“刘景升的诏书,得用最好的茶接。”
前堂的檀香刚燃到第二寸,使者就到了。
来者西十余岁,身着暗纹玄衣,腰间悬着南阳刘氏特有的云纹玉玦,进门槛时袍角扫过青石板,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酒气——显然是刚从驿馆过来,连酒渍都没擦干净。
他抬眼看见萧策,先瞥了眼堂中仅设的主客座,这才拱了拱手:“在下王孚,奉荆州牧刘使君之命,宣天子诏。”
“有劳。”萧策端坐主位,指节抵着下颌,“不知诏书中,天子如何说?”
王孚从锦囊中取出黄绢,展开时故意抖得哗啦响:“诏曰:交州萧策,虽平南疆有微功,然出身庶孽,未列朝籍,特授偏将军衔,领荆州牧节制……”
“偏将军?”程咬金的暴喝震得梁上落灰。
这位斧骑兵统领不知何时挤在门后,此刻大步跨进来,板斧往地上一剁,“老子在瓦岗时,秦二哥当的都是上柱国!”
王孚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手指着程咬金首抖:“你、你这莽夫!”
“程统领。”萧策轻唤一声,程咬金立刻收了怒容,挠着后脑勺退到柱边,却仍瞪着王孚,活像守着肉骨头的恶犬。
萧策转向王孚,面上浮起三分笑意:“王使莫怪,程将军粗人一个。偏将军衔己是天恩,萧某谢过。”
王孚这才缓过气,眼角瞥见案上摆着的金壶春酒、南海明珠,脸色稍霁:“刘使君念你远在南疆不易,特命三百护卫随某同来,一则护诏,二则……”他顿了顿,“协防。”
“协防?”萧策垂眸抚过茶盏,青瓷的凉意在掌心漫开,“交州新定,正需友军帮扶。”他抬手指向窗外,“驿馆己备好,王使与护卫且住七日,萧某每日送十坛苍梧蜜酒过去。”
王孚走后,程咬金“哐当”踹翻条凳:“主公!那三百护卫全是精壮汉子,甲胄底下裹的是玄铁鳞甲!偏将军?协防?这是要把咱们当他刘表的佃户!”
“你当我看不出?”萧策扯下腰间虎符,在掌心抛了抛,“刘景升派来的不是使者,是眼睛。他想知道,我这龙渊侯的刀,到底快不快。”他转身看向苏烈,“传令下去:李元霸率雷霆卫卸甲归营,对外说战事己平,精兵裁撤;玄甲军换纸甲——就是用竹浆浸过的粗布,染点毒藤汁,要臭,要招苍蝇。”
苏烈眼睛一亮:“好计!纸甲远看像破布,近了闻着腐臭,谁能想到底下衬着精钢片?”
“还有。”阮氏婆不知何时站在廊下,银发间插着根骨簪,“老身昨夜在药庐熬了半锅毒藤汁,染布时加把艾草,苍蝇闻着更疯。”她枯瘦的手抚过腰间的竹篓,“再让阿梨带些蛮娃去校场边上放蜂,那嗡嗡声,能把人耳朵吵聋。”
三日后,王孚登了州府谯楼。
他扶着栏杆往下望,校场里的“玄甲军”正歪歪扭扭练方阵——说是方阵,倒像被风吹散的稻草堆。
士兵们穿着灰扑扑的布甲,不少地方打着补丁,凑近了能闻见腐鱼般的酸臭,更有大团苍蝇绕着他们头顶飞,“嗡嗡”声吵得人头疼。
再看演武场边上,本该是“雷神之将”李元霸的点将台,此刻空荡荡的,只立着杆褪了色的“雷”字旗。
“传闻萧将军有天兵助阵,不过尔尔。”王孚捏着茶盏冷笑,“偏将军衔,倒真抬举他了。”
第五夜,月黑风高。
谢云娘的影子像团墨,贴在士家旧宅的院墙上。
她看着王孚在正厅与几个白胡子老头碰杯,听着“官升两级,田增百亩”的承诺,指尖掐了掐腰间的信鸽竹筒——这消息,该让主公知道了。
萧策在帅帐里铺开舆图,烛火映得他眼底发亮。
“七星坡。”他用朱笔圈住郁林郡一段狭窄山道,“两边是林子,中间只容两骑并行。程知节,带五百斧骑兵埋伏在东侧,弩手藏西边。”
“得嘞!”程咬金拍着胸脯,板斧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末将准保把这三百护卫连人带马,全给主公捆回来!”
“阿梨。”萧策转向立在帐角的少女,她颈间挂着蛮人特有的兽牙串,“带二十个精壮娃子,今夜去七星坡沿途树干刻‘刘使通敌’,再撒些带血的布条——要新血,找屠户买。”
阿梨咧嘴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晓得!刻深些,让那些龟孙想擦都擦不掉!”
第六日寅时三刻,王孚的马车裹着晨雾出了城。
他掀开车帘回望,交州城头的“龙渊”旗蔫头耷脑地垂着,连守城门的士兵都懒懒散散靠在墙根打哈欠——看来萧策确实被那偏将军衔哄住了。
他摸了摸怀中的密信,那是士家余党承诺“里应外合”的血书,只要回了荆州,刘使君定要重重赏他。
行至七星坡,山风突然转了向,卷起道旁的枯叶。
王孚正想催车夫快些,忽听“咚”的一声鼓响。
“停下!”程咬金从林子里跃出,板斧扛在肩上,“王使这是要去哪?”
王孚的冷汗瞬间浸透中衣:“程、程将军?某奉诏回荆州复命……”
“复命?”程咬金把斧刃往地上一戳,震得碎石乱溅,“那你怀里的信,怎么写着‘士家愿为内应,开城迎荆州军’?”他身后的斧骑兵“唰”地亮出兵器,甲叶相撞声像暴雨打在瓦上。
王孚刚要喊护卫动手,两侧林中突然响起“簌簌”声——数百支淬毒吹针破空而来,专往甲缝里钻。
护卫们的弩箭刚举到胸前,就捂着脖子栽下马,嘴里溢出黑血。
不过半柱香工夫,三百护卫倒了一地,只剩几个瘫在地上发抖。
程咬金踢开王孚的冠冕,从他怀里扯出密信:“主公,您瞧!”
萧策捏着信笺站在坡顶,晨光照得他眉眼冷硬:“传我令,将这些密信抄成百份,贴满交州各城!”他看向瘫在地上的王孚,“再告诉刘景升——”他蹲下身,指尖划过王孚颤抖的下巴,“交州的天,早不是他能指手画脚的了。”
三日后,《讨伪檄》的墨香飘满岭南。
萧策站在州府谯楼上,看着百姓围着告示念“刘表假天子之名,行割据之实”,听着孩子们追着喊“刘使通敌”的童谣,嘴角终于勾了起来。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时,他正望着北方的云——那云里,似有若隐若现的金光,像极了李元霸的擂鼓瓮金锤。
当夜,萧策在帅帐翻着新得的密报。
谢云娘送来的情报上写着:“檄文己传至长沙、桂阳,各郡百姓皆言‘龙渊侯才是真明主’。”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目光落在舆图上的“荆州”二字——岭南虽定,可那片被长江滋养的沃土,正翻涌着新的暗潮。
他摸出案头的朱雀印,在火漆上重重一按。
红蜡裂开的瞬间,窗外忽有星芒划过,亮得能照见案头《讨伪檄》的最后一句:“交州百姓既己择主,何须外邦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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