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诚的扫帚尖悬在半空,指腹碾过雪地上那枚梅花状的钉痕。
晨霜沾在他粗布袖口,凉意顺着骨缝往肉里钻,可后颈却泛起一层薄汗——这串脚印步距均匀得反常,每个鞋钉压进雪地的深度都相差不过半分,分明是刻意控制着力道。
更蹊跷的是,脚印从东边山梁绕过来时,专挑背阴处走,连树影重叠的地方都多绕了半圈。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戳了戳脚印边缘的积雪。
指腹触到一丝黏腻,凑到鼻尖嗅了嗅——是动物油脂的腥气,混着点松脂味。
昨夜他挂在门上的带血狼须突然浮现在眼前:那撮狼毛里也沾着同样的油星,当时只当是狼嘴蹭了猎物,现在想来……
系统面板在脑海里跳动,【追踪术】进度条停在99/100的位置,像根扎进肉里的刺。
林守诚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昨夜头狼坠崖前的惊惶——它不是怕他的箭,是怕某种更熟悉的威胁。
“老吴。”他低唤一声,扫帚“啪”地砸进雪堆。
黑山村最北边的土坯房檐角结着冰棱,林守诚的靴底碾过门前冻硬的草屑。
门闩没插紧,风一吹“吱呀”晃了两下。
他推门的手顿了顿——老吴向来谨慎,就算出门打柴,也会用石块把门闩卡得死紧。
灶膛里的余烬早灭了,灰堆上结着层白霜。
土炕的铺盖揉成一团,枕头下塞着的半块玉米饼子滚到了墙角,沾着泥。
林守诚弯腰捡起,饼子还带着点余温——老吴走得很急。
墙角的猎枪架空了。
他的呼吸沉了沉,顺着墙根蹲下。
地上散落着几根狼毛,毛根处沾着暗红血渍,混着半片焦黑的纸角。
林守诚捏起纸角,对着窗缝透进来的光:“……信号……东麓三号点……不可靠近”。
字迹是用炭笔写的,笔画间带着抖,像是被人按着手指硬划出来的。
“铁盒笔记。”他低声呢喃。
三个月前他在老吴屋后的树洞里翻到个生锈铁盒,里面有本泛黄的日记本,记录着祁连山各处地形,边角用密语标着“东麓”“据点”之类的词。
当时老吴撞见他翻盒子,眼神像被踩了尾巴的狼,现在想来,哪是生气,分明是怕。
“咔——”
枯枝断裂声从窗后传来。
林守诚猛地抬头,窗纸上掠过一道黑影,快得像片被风卷走的枯叶。
他没追,反而从怀里摸出枚铜钱,压在门墩下的碎石块里,又用树枝在雪地上画了圈狼爪印——这是他和老吴约好的暗号:危险,别回来。
雪越下越密,林守诚裹紧棉袄钻进北岭的林子。
他的靴底几乎没沾雪,每一步都踩在前脚的脚印里,【追踪术】99%的熟练度让他能听见十米外雪粒坠地的轻响。
岩缝里飘来一丝极淡的铁锈味,混着腐肉的腥——是血。
他攀着冰棱爬上断崖,岩缝里的冰窟被积雪掩着,只露出半尺宽的缝隙。
林守诚扒开雪,冰窟里传来粗重的喘息。
他摸出腰间的短刀,刀尖挑开覆盖的兽皮——老吴蜷在草堆里,右肩洇着大片血,左腿肿得像根紫萝卜,嘴里塞着团破布,睫毛上沾着冰碴。
“老吴!”林守诚扑过去,手指探到他颈侧——脉搏跳得像擂鼓。
他扯掉破布,老吴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声,眼皮动了动,浑浊的眼珠突然聚焦:“别……去……东麓!”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石头,却字字清晰。
林守诚的手一抖——这是他搬来黑山村三年,头回听见老吴说话。
老吴的手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马……马驼背……假的。五三年……剿匪……特务……藏山里……”他咳嗽起来,血沫子溅在林守诚手背,“他们……抢地图……赵……赵大山……通敌!”
林守诚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扯下自己的围脖裹住老吴伤口,从怀里摸出个陶瓶,倒出些暗黄色药粉撒在老吴溃烂的左腿上——这是他用前世修文物的防霉配方改的,艾草、雄黄、硝石磨成粉,杀菌驱虫最管用。
“当年……我是……侦察兵……”老吴的声音越来越弱,“接应部队……中了埋伏……哑了……装疯……守山……监视……”他突然抓住林守诚的手,往他掌心塞了块碎瓷片,“东麓……红叉……记号……”
林守诚捏紧瓷片,凉意透过掌心首窜后颈。
他解下外衣盖在老吴身上,又把最后半块烤馍塞进他手里:“我去弄热汤,你撑着。”
“别……信……民兵……”老吴的眼皮又合上了,“赵……大山……拿……狼……做局……”
林守诚的后背贴上冰窟的石壁。
他终于明白这三个月来的怪事:村东头王二家丢羊,说是被狼叼了,可他去看现场,羊圈墙上的爪印比狼爪宽半寸;上周赵铁柱说看见马驼背,可他追踪到后山,只找到双带铁钉的胶鞋印——原来都是特务在搞鬼,用狼灾当幌子,赵大山这个生产队长,早成了他们的帮凶。
“叮——”
系统提示炸响时,林守诚正用雪水融化药粉。
【追踪术】进度条“唰”地涨满,视野突然清明得惊人:他能看见十步外雪层下田鼠爪子的颤动,能听见山风里裹着的岩屑坠落声,连老吴伤口里血珠凝结的“啪嗒”声都清晰可辨。
“大师级。”他低笑一声,指尖着瓷片上的红叉印。
洞外的雪停了,阳光穿过云层照在雪地上,反射的光刺得他眯起眼。
次日清晨,林守诚把老吴藏进更隐蔽的岩穴,用松枝伪装好洞口。
他拍掉身上的雪,往黑山村走。
路过村口老槐树下时,赵大山正叉着腰训民兵:“都给我仔细着,要是再让狼叼了羊,扣你们工分!”
林守诚脚步没停,却在经过时扫了赵大山一眼——那男人的棉裤脚沾着点暗褐色污渍,是血,还没冻透。
“守诚啊!”牛会计从队部里探出头,“你家婉清说你昨儿又打了兔子?等下给我留半只,我拿粮票换!”
“成。”林守诚应了声,摸了摸怀里的瓷片。
他的目光扫过村东头的打谷场,扫过晒谷架上挂着的狼皮——那张皮是赵铁柱上周“打“的狼,现在看来,毛根处的血渍倒像是人为涂上去的。
傍晚,苏婉清在灶房煮鹿肉汤,香气飘得满院都是。
林守诚蹲在院门口劈柴,斧头“咔嚓”劈开半块冻硬的桦木。
他抬头望了眼祁连山的方向,山尖的云像团被揉皱的棉絮,遮住了东麓的影子。
“吃饭啦!”苏婉清端着碗出来,热气糊在她睫毛上,“今儿汤里放了你采的黄芪,喝了暖。”
林守诚接过碗,手指碰到她冻红的手背。
他突然把碗放下,攥住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明儿我进山,你别去河边洗衣服了,就在家烧炕。”
“咋了?”苏婉清眨眨眼。
“要变天。”林守诚望着远处的山,嘴角勾了勾,“祁连山的天,该晴了。”
第二日破晓,林守诚又背了猎弓出门。
他的脚印在雪地上延绵,最终没入山林深处。
村头的老人们望着那道背影嘀咕:“这守诚,打猎倒越打越勤了。”
没人注意到,他靴底的钉痕里,沾着点暗红的碎冰——那是老吴岩穴外的血,混着特务的阴谋,和即将到来的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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