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了数日，林晞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也必须由她亲自、当面告诉沈述安。选择在一个周五的下午，临近下班，大部分同事己经离开，办公楼里显得格外安静。
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沈述安办公室的门。
“进。”里面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沈述安正站在文件柜前查找资料，见她进来，随口问道：“新区那个环保评审会的纪要整理出来了？”
“整理好了，沈市长。”林晞将手中的一份文件放在他桌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放下就走。她站在原地，双手在身前微微交握，指尖有些发凉。
沈述安察觉到她的异常，转过身，看向她：“还有事？”
办公室内光线柔和，窗外是滨江傍晚特有的、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霞光。林晞抬起眼，迎上他探寻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开口时，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沈市长，我……有件事想向您汇报。”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我收到了一个工作邀请，‘启明资本’滨江分公司，副总裁职位。”
她清晰地吐出这几个字，然后紧紧闭上了嘴，等待着预料中的反应。
沈述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像是没有听清，或者是无法理解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的含义，怔怔地看着她，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完全空白的愕然。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几秒钟后，沈述安似乎才消化了这个信息。他的眉头缓缓蹙起，眼神重新聚焦，变得深沉难辨。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走回办公桌后，坐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启明资本……”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听不出情绪，“是上次来考察的那家？”
“是的。”
“副总裁……”他再次沉吟，目光落在林晞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极力掩饰的震动，“他们倒是舍得下本钱。”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严肃，带着惯有的理性分析色彩：“林晞，我希望你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投行听起来光鲜，但压力巨大，节奏完全不同，而且……不确定性很高。你在政府的工作经验，是你的优势，但也可能成为你在那个环境里的负担。”
他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读出更深层的原因：“如果你是对目前的职位或者待遇有想法，可以提出来。近期市里可能会有一些人事调整，综合三处的担子可以更重一些，或者，开发区那边也需要得力的人去负责招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暗示升职和更重要的岗位来挽留她。他试图用更广阔的平台和更大的责任，将她留在体制内，留在他的麾下。
作者“妮薇甄”推荐阅读《首席风暴》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林晞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的挽留，让她既感动又更加难过。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恳求理解的神色：
“沈市长，谢谢您。不是因为职位或者待遇。”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将内心深处盘桓己久的想法坦诚道出，“我只是……渴望换一个赛道，在一个更市场化、结果导向更清晰的平台上，验证一下自己这些年所学到的东西。我想知道，脱离了‘市长秘书’这个身份，仅凭林晞这个人，到底能做成些什么。”
她的话语清晰而平静，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沈述安的心上。他明白了。这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待价而沽，而是源于她内心深处的职业追求和自我实现的渴望。这种渴望，他理解，甚至……欣赏。
他靠在椅背上，久久没有说话。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投向窗外逐渐暗淡的霞光。办公室里的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他理解她的选择，理智上甚至认同。优秀的人才向往更广阔的舞台，这是天性。但他情感上却难以接受。他己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的高效、她的严谨、她与他几乎心意相通的默契。她的离开，将在他精心运转的工作体系上，撕开一个巨大的、短时间内难以填补的空洞。
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一个得力助手而感到失落。
良久，他终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晞，眼神复杂，里面有震惊，有不舍，有理解，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既然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我尊重你。”
“谢谢您，沈市长。”林晞轻声说，鼻子有些发酸，但她强忍着，没有让情绪失控。
“打算什么时候走？”他问，语气恢复了公事化的平静。
“按照劳动法规定，一个月后。”
“好。”他点了点头，“这一个月，做好交接工作。”
“我会的。”
对话到此，似乎该结束了。林晞微微躬身，准备离开。
“林晞。”他忽然又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回头。
沈述安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想将此刻她的样子刻印下来。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句：
“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嘱咐，却让林晞瞬间红了眼眶。她用力点了点头，不敢再看他，迅速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轻轻合上。
沈述安独自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从他脸上褪去，将他笼罩在昏暗之中。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都没有动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落感，伴随着即将失去某种重要东西的清晰认知，沉沉地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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