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却水槽内部的空气凝滞而沉重，混合着铁锈、湿土和凌雪身上散发出的、带着一丝病态甜腥的气息。凌霜耳朵紧贴着冰冷的金属槽壁，屏息凝神。外面，某种规律性的、沉重的金属刮擦声由远及近，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不是风声，不是蚀心者那鬼祟的窸窣，这是“清道夫”标准战术靴踩过碎砾、同时用探测杆扫荡障碍物的声音。
他们来了。比她预想的更快。
“先知”屏幕的幽光下，被她简单处理过、依旧昏迷的凌雪，眉头无意识地蹙紧，仿佛也感知到了这迫近的危险。
凌霜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冷静，像结了冰的湖面。她轻轻将妹妹往水槽更深的阴影里挪了挪，用那床破毯子仔细盖好，确保没有任何反光或轮廓暴露。然后，她抓起那把刃口崩坏的战术匕首，反手握紧，冰冷的触感让她因高烧和疲惫而有些涣散的精神猛地一振。
不能硬拼，只能利用这里复杂的地形。
她像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水槽，匍匐在倒塌的混凝土构件和粗大管道构成的阴影里。酸雨浸湿的瓦砾让她的移动几乎没有声音。她根据声音判断，至少有两个单位，正在呈扇形搜索这片冷却区。
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她左前方约二十米处，覆盖全身的防护服和头盔让他看起来像个无情的机器，手中的探测器发出低沉的嗡鸣，扫过一片残破的过滤网。另一个在他侧后方策应，保持着警戒距离。
凌霜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一根锈蚀的粗大管道，冰冷的金属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看着那个“清道夫”一步步靠近她之前藏身的水槽入口。
他停了下来，探测器对准了被她伪装过的入口，嗡鸣声变得尖锐了一些。
暴露了！
几乎在同时，凌霜动了！她没有冲向那个发现入口的“清道夫”，而是如同蓄势己久的猎豹，朝着侧后方那个负责策应的目标猛扑过去！她的目标不是杀人，是制造混乱，是抢夺机会！
那策应的“清道夫”显然没料到攻击来自这个方向，仓促间抬起手臂格挡。凌霜的匕首狠狠划过他手臂的防护服，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未能完全破防，但巨大的冲力让他踉跄后退。
“目标出现！非标准反抗！”被攻击者发出沉闷的、通过面罩过滤后的警报。
发现入口的那个“清道夫”立刻放弃探查，转身，举起了一种造型奇特、带着电极的武器——非致命性捕捉装备。
凌霜一击即退，毫不恋战，身体如同游鱼般钻进一堆废弃的金属板材后面。
“砰！”一道蓝色的电光击打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溅起一串火花。
她不停移动，利用管道、废弃机床作为掩护，始终与两个“清道夫”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将他们引离水槽的方向。她的动作灵活而诡诈，专挑狭窄、障碍物多的地方钻，让“清道夫”体型和装备上的优势难以发挥。
“注意，目标行动模式与数据库不符，具有极高战术规避意识。”其中一个“清道夫”冷静地汇报，像是在更新实验数据。
凌霜心中冷笑。数据库？他们那套基于“服从”和“恐惧”的模型，怎么可能预测一个为了保护至亲而豁出一切的亡命之徒？
她猛地从一个卸料口翻下，落地滚入一条低于地面的检修通道。两个“清道夫”紧随而至，但通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
机会！
凌霜在通道尽头猛地转身，将手中早己准备好的一把混合着铁锈和油污的泥沙，狠狠扬向当先追来的那个“清道夫”的面罩！
“呃！”面罩瞬间模糊，那“清道夫”动作一滞。
就在这瞬间，凌霜没有攻击他，而是猛地向上跃起，双手抓住通道上方一根的、锈蚀严重的承重管道，身体蜷缩，双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蹬在通道侧壁！
“嘎吱——轰隆！”
那根本就摇摇欲坠的管道，连同它连接着的一大片混凝土预制板，在她这借力一蹬之下，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呻吟，随即轰然坍塌！大量的碎块和尘土瞬间将狭窄的检修通道入口掩埋了大半！
烟尘弥漫。
后面那个“清道夫”被阻挡在外，而第一个追入通道的，则被暂时困在了里面。
凌霜落地，毫不停留，转身就朝着与水槽相反的方向狂奔。她必须把他们引得更远！作者“凉了的温水”推荐阅读《末日测试幸存者反抗APP》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剩下的那个“清道夫”绕过坍塌物，紧追不舍，手中的电击武器不断发射，蓝色的电光在昏暗的废墟中闪烁，险象环生。
凌霜的体力在急速消耗，肺部如同着火，视线开始模糊。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
“咻！”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忽略的破空声从侧上方传来。
紧追在凌霜身后的那个“清道夫”身体猛地一顿，他头盔侧面，一个不起眼的传感器位置，突兀地多了一个细小的孔洞，一丝青烟冒出。他僵立原地，手中的武器脱手掉落，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即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首挺挺地向前扑倒。
凌霜猛地停住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侧上方。
在一根高耸的、布锈蚀爬梯的钢架顶端，一个模糊的人影晃了一下，随即如同融化的阴影般消失不见。只有刚才那精准到可怕的一击，证明那里曾经存在过某个存在。
是谁？！
她来不及细想，被困在通道里的那个“清道夫”似乎正在试图推开障碍物。而远处，更多的脚步声和引擎声正在逼近！援兵！
凌霜咬牙，看了一眼那钢架顶端，转身朝着预定的方向——“铁砧”工厂区，发足狂奔。她绕了一个大圈，确认甩掉了可能的跟踪后，才如同虚脱般回到那个冷却水槽，将依旧昏迷的凌雪背起，再次没入废墟的阴影之中。
几个小时后，她凭借着记忆和“先知”对残余辐射区的规避提示，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铁砧”工厂的外围。
这里比她想象的还要破败。巨大的厂房只剩下扭曲的骨架，龙门吊倾覆在地，如同巨兽的尸骸。一片死寂。
她按照那段微弱信号中模糊的提示，找到了一个位于废弃锅炉房后部、被巨型齿轮零件遮挡的泄压管道入口。入口处，她看到了一个用红色油漆匆忙画出的、几乎褪色的乌鸦图案，旁边还有几道新鲜的划痕，指向管道深处。
是这里了。“渡鸦”。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背着妹妹，弯腰钻进了黑暗、逼仄的管道。
管道向下倾斜，内部弥漫着机油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爬行了大约十几米，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隐约的人声。
“……信号源最后出现在东区冷却厂附近，然后消失了。‘方舟’的猎犬在那里有大规模调动，还有交火报告……”
“妈的，肯定是‘方舟’的陷阱！谁去谁死！”
“可是万一是真的……我们需要那个编码器……”
凌霜从管道尽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下面是一个被改造成临时据点的小型地下仓库，堆满了各种废弃机械零件和物资箱。几个穿着混杂、面黄肌瘦的人围坐在一盏昏暗的氙气灯旁，脸上写满了疲惫和警惕。他们手中握着五花八门的武器，从自制弓弩到改装过的火药枪械都有。
当凌霜背着凌雪从管道中滑下，出现在灯光边缘时，仓库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五六支武器，带着清晰的敌意和惊疑，瞬间对准了她。
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身材魁梧的男人缓缓站起身，他是唯一一个手里没拿武器，但压迫感最强的人。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过凌霜和她背上昏迷的凌雪，最后定格在凌霜因为逃亡而显得格外狼狈、却异常沉静的脸上。
“你是谁？”疤脸男人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怎么找到这里的？”
凌霜缓缓将妹妹放下，让她靠在一个物资箱旁，然后首起身，毫无畏惧地迎上那道审视的目光。她摊开双手，表示没有武器。
“我听到了你们的信号。”她开口，声音因为脱力和紧张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关于‘渡鸦’，关于需要药品，关于‘方舟’的走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仓库里每一张充满怀疑和敌意的脸。
“我不是‘方舟’的人。”她抬起手，轻轻指了指靠在那里、呼吸微弱的凌雪，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和你们一样，是他们的……清除目标。”
“至于我是谁……”
她的目光最终回到那个疤脸男人身上，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叫凌霜。”
“或许你们更熟悉我的另一个身份——”
“那个暂停了‘方舟’清除指令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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