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盾”的回应像一针强心剂，让死气沉沉的仓库短暂地活了过来。但希望的火花刚亮起，就被现实冰冷的呼吸吹得明灭不定。
凌霜还没来得及松开因紧握而有些发白的指节，一阵极其微弱、却让她脊椎发凉的震动感，从她贴着冰冷地面的小腿传来。不是声音，是震动，通过岩石和混凝土结构传导而来，沉闷，规律，带着金属的质感。
是重型载具！而且不止一辆！
几乎在同一瞬间，靠在编码器旁的阿杰猛地扑到监听设备前，戴着破旧耳机听了片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头儿！多个高能量信号源从三个方向快速接近！识别码……是‘方舟’的‘猎犬’小队！他们……他们找到我们了！”
仓库里刚刚升起的些许热气瞬间冻结。
“怎么可能？！”雷一把抢过耳机，只听了两秒，额角的青筋就暴凸起来。他猛地扭头，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钉在凌霜身上，那里面翻滚着被背叛的暴怒和穷途末路的疯狂。“是你？！你把他们引来的？！”
“不是我！”凌霜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斩钉截铁，心脏却沉到了谷底。她瞬间明白了——“掘墓人”的帮助，她自己的逃亡，甚至与“铁盾”刚刚建立的脆弱连接……这一切，可能都在“方舟”的计算之内！那个男人，那个控制中心的“开发者”，他放任变量存在，甚至可能助推了一把，只是为了……将抵抗力量引出来，一网打尽！
这是一个局！一个用她和凌雪，用“渡鸦”乃至“铁盾”作为诱饵的，冷酷到极点的清除局！
“他们是用我和我妹妹做饵！我们的信号被反向追踪了！”凌霜语速极快，试图在绝望中抓住最后一丝理智，“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必须立刻撤离！”
雷死死瞪着她，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外面的震动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隐约听到引擎的咆哮。
“头儿！没时间了！”独耳老兵嘶哑地吼道，己经开始抓起身边的武器和一个小型物资包。
雷猛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的疯狂被一种决绝的狠厉取代。“信你最后一次！阿杰，毁掉核心数据！所有人，按三号应急预案，分散撤离！老地方汇合！快！”
仓库里瞬间乱成一团，但混乱中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效率。队员们迅速销毁敏感物品，抓起最重要的武器和少量补给。阿杰红着眼睛，用一把小锤狠狠砸向编码器的几个核心芯片，首到它们冒出青烟。
凌霜冲到角落，一把将依旧昏迷的凌雪背起，用绳子飞快地固定好。她的动作因为焦急而有些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冷静。她看向雷：“哪个方向压力最小？”
雷快速瞥了一眼阿杰刚刚毁掉的终端上最后残留的扫描图：“东面！但那边是辐射沼泽的边缘！”
“就走东面！”凌霜毫不犹豫。绝地，往往也是生路。
“走！”雷低吼一声，一脚踹开仓库另一侧伪装成墙壁的暗门，外面是一条狭窄、满是油污的维修通道。
“渡鸦”的成员如同受惊的旅鼠，鱼贯涌入黑暗的通道。凌霜跟在雷身后，她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其他队员复杂的目光——怀疑，愤怒，或许还有一丝因为共同绝境而产生的微弱认同。
维修通道并不长，尽头是一个向上的竖井，借着几根锈蚀的钢筋爬上去，推开一个沉重的铸铁井盖，外面是工厂区更深处的一片露天堆积场，堆满了废弃的金属锭和矿渣。酸雨再次淅淅沥沥地落下，能见度很低。
但引擎的轰鸣和能量武器充能的独特嗡鸣，己经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探照灯的光柱如同死神的触手，在堆积场上空扫过。
“分开走！吸引火力！能走一个是一个！”雷咆哮着，率先朝一个方向扔出一枚自制烟雾弹，浓郁的灰白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跟我来！”凌霜对紧跟着她的雷和另外两名队员低喝一声，没有选择开阔地，而是朝着堆积场边缘那片散发着更浓重腐败和辐射气息的沼泽地带冲去。
泥泞瞬间吞没了脚踝，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沼泽边缘的水面泛着诡异的磷光，扭曲的、像是被融化的树木残骸矗立其间，如同怪异的墓碑。
探照灯的光柱划破烟雾，锁定了他们！
“发现目标！优先捕获变量单位 L-7392 及关联体！”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通过扩音器传来。
“砰！砰！”
蓝色的电击弹和实体的麻醉镖射入他们周围的泥水中，溅起污浊的水花。
一名“渡鸦”队员闷哼一声，大腿被麻醉镖擦过，动作瞬间僵硬迟缓。“别管我！走！”他吼道，举起手中的火药枪对着灯光来源的方向盲目射击，试图掩护。
雷一把拉住想要回身的凌霜，眼睛血红：“走！”
凌霜咬牙，背着妹妹，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沼泽深处。辐射警告器在腰间发出尖锐的蜂鸣，这里的辐射剂量远超安全值！但她别无选择。
泥泞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浑浊的水面下，隐约可见巨大的、缓慢蠕动的阴影。
是沼泽变异体！比蚀心者更可怕的东西！
“小心水下！”雷厉声警告，同时举枪点射，将一条从泥浆中猛地窜出、布满吸盘和利齿的触须状生物打烂。
更多的阴影被枪声和活人的气息吸引，从西面八方的泥沼中浮现。
前有未知的辐射沼泽和变异体，后有“方舟”的“猎犬”小队。
真正的绝境。
凌霜的肺部火辣辣地疼，背着妹妹的绳索勒进肩膀的伤口，冰冷的泥水浸透裤腿，带来刺骨的寒意和辐射的灼痛。她看了一眼怀中依旧无知无觉的妹妹，又看向身旁仅剩的、眼神狠厉如困兽的雷。
不能死在这里。
她猛地从腰间拔出那部“先知”，不顾一切地再次切入后台。这一次，她不再寻找漏洞，不再试图隐藏。她的目标明确——那些被“方舟”标记为“环境生物 - 清除优先级低”的沼泽变异体！
她找到控制环境生物行为模式的底层参数（这部分权限似乎因之前的攻击而变得松动），用尽所有权限和代码技巧，强行向附近所有识别到的变异体单位，发送了持续、高强度的“高价值猎物”和“威胁入侵”的虚假信号！并将信号源，定位在身后紧追不舍的“猎犬”小队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眼前阵阵发黑。
几秒钟后。
沼泽仿佛沸腾了！
无数巨大的、扭曲的、散发着恶臭和强辐射的阴影，从泥浆深处、从腐烂的树干后、从水下猛地扑出！但它们的目标，不再是艰难前行的凌霜和雷，而是他们身后那些穿着黑色防护服、装备精良的“猎犬”！
惨叫声、能量武器的嘶吼声、肉体被撕裂的声音、沼泽泥浆被剧烈搅动的哗啦声，瞬间在身后响成一片！探照灯的光柱疯狂乱晃，然后一盏接一盏地熄灭。
“走！”凌霜嘶哑地喊道，用尽最后力气，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朝着沼泽更深处，那未知的、但暂时摆脱了追兵的方向，踉跄前行。
雷紧随其后，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瞬间化作血腥地狱的沼泽边缘，又看向前方那个背着妹妹、步履蹒跚却始终没有倒下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个女人……她不仅是个变量。
她是一把双刃剑，能伤敌，也能伤己。而此刻，他们都被这把剑绑在了同一根命运的稻草上，飘向更深、更暗的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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