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姝瑶那一句“是他杀灭口”，跟一盆冷水浇进滚油里似的，刚松下来的气氛“唰”地又绷紧了！衙役们手里的火把都晃了晃，没人再敢说“案子破了”的话。
赵虎脸都变了色，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温姝瑶身边，指着房梁上的尸体，声音都有点发紧：“墨先生！你可别乱说！这真是他杀？有啥证据啊？”
旁边的衙役们也七嘴八舌地问：“是啊先生，看着就是上吊自杀啊！还有认罪书呢！”“会不会是您看错了？左撇子也能打对绳结吧？”
温姝瑶没急着反驳，蹲下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先走到那倒在地上的矮木凳旁边，指着凳子说：“你们先看这凳子——赵捕头，你蹲下来量量，凳子离张奎脚悬空的地方，有多远？”
赵虎赶紧蹲下去，用手比划了一下：“差不多有两尺远？”
“对，两尺多！”温姝瑶点头，“要是自己上吊，踢凳子的时候，凳子肯定是在脚边不远的地方倒，哪能飞这么远？这明显是有人把他挂上去之后，从旁边给踢开的，故意做样子！”
有个年轻衙役小声嘀咕：“会不会是他踢得太用力了？”
“你试试上吊的时候，还有力气把凳子踢出去两尺远？”温姝瑶反问，那衙役立马闭了嘴。赵虎也皱着眉：“确实不对劲，哪有人自杀还费劲踢凳子的。”
“再看房梁上的绳结。”温姝瑶抬头指着房梁，“你们看那结打的方向，是朝右边收的劲，绳头也在右边——张奎是左撇子，咱们查了这么久，邻里都说他吃饭、干活都用左手，打绳结能突然换成右手？而且这结打得这么紧，一看就是右手发力才能系出来的！”
赵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又回忆起之前查张奎的记录，倒吸一口凉气：“娘的！还真是！左撇子哪能打出这种右利手的结？这肯定是别人系的！”
衙役们也都凑到窗边看，有人咋舌：“这么细的地方都能看出来？先生您也太细了！”
温姝瑶没接话，走到尸体正下方，示意赵虎过来：“最关键的是脖子上的印子。你们平时见的上吊的，脖子上的印子是不是前面和两边深，绕到后面就浅了，甚至断了？那是因为人上吊时，身体往下坠，力气都集中在脖子前面，后面受力小。”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银刀（是宋景寻给的，方便验尸），刀背朝着索沟，小心翼翼地拨了拨：“你们看张奎这印子，前后差不多深，尤其是脖子后面，印子比前面还清楚！这哪是自己上吊？分明是有人从后面勒住他，把他挂上去的，绳子勒得均匀，才会这样！”
赵虎凑近了看，借着火光，能清楚看见索沟的深浅：“还真是！而且这印子边缘……好像没那么多淤血？”
“对！”温姝瑶点头，“活人上吊，脖子上的印子边缘会有小血点，皮肤还会变干变硬，这叫……叫啥不重要，反正就是活人该有的反应。你看张奎这印子，边缘干巴巴的，没多少血点，更像是人死了之后，再把绳子套上去勒出来的！”
这话一出口，衙役们都安静了，没人再怀疑——这证据太实在了，不是瞎猜的。
温姝瑶又看向张奎垂着的手，突然停住了：“等等！他的手！”
张奎的两只手都攥着拳，右手攥得尤其紧，指关节都泛白了。温姝瑶走过去，蹲下来，试着掰他的右手——尸僵己经开始了，手指硬得跟石头似的，她用了点劲，才勉强掰开一根手指。
就在手指缝露出来的瞬间，温姝瑶眼睛一亮：“赵捕头！快拿火把来！”
赵虎赶紧把火把递过去，火光凑近了，能看见张奎的指缝里，嵌着几丝深灰色的皮屑，还有几点发黑的东西——像是干了的血！
“这是啥？”赵虎声音都抖了。
“是皮屑！还有血！”温姝瑶语气肯定，“肯定是他跟凶手搏斗的时候，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要是自己上吊，手指缝里哪会有这个？这就是他杀的铁证！”
赵虎盯着那些皮屑，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桌上，酒坛都震倒了：“狗娘养的！敢跟官府玩这套！杀了人还伪造现场，把咱们当傻子耍！”
衙役们也都气坏了，有人骂：“这幕后黑手也太狠了！杀了姑娘，还杀张奎灭口！”“必须把他揪出来！不然咱们京兆尹府的脸都丢尽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响，温姝瑶回头一看，是宋景寻的那个青衣侍卫，不知道啥时候站在那儿的，跟影子似的，没一点声音。
青衣侍卫走到温姝瑶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墨先生，这里不安全，得赶紧走。主人说了，后面的查案，让我们来更方便。”
温姝瑶心里一动——对方能抢先杀张奎，肯定在附近有眼线，说不定己经知道他们发现了破绽，再待下去确实危险。她点了点头，又看向赵虎：“赵捕头，现场的东西都别乱动，尤其是张奎指缝里的皮屑和那盒胭脂，还有那封认罪书，都得收好，不能丢！”
“我知道！”赵虎点头，“我让人守着，谁也不准靠近！”
温姝瑶又跟青衣侍卫说：“告诉你们主人，张奎可能真是杀姑娘的凶手，但他背后肯定有人！那胭脂是特殊渠道来的，还有这皮屑——凶手身上肯定有伤口，或者穿的衣服掉这种灰皮屑！说不定跟军队有关，或者是什么特殊的势力！线索没断，还能查！”
青衣侍卫点头：“我会转告主人。先生，咱们得走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温姝瑶最后看了一眼房梁上的张奎——他眼睛还睁着，像是不甘心就这么当替罪羊。她心里叹了口气，跟着青衣侍卫往门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赵虎在后面喊：“墨先生！你放心！这案子我肯定查到底！不揪出幕后黑手，我赵虎就不当这个捕头了！”
温姝瑶回头点了点头，没说话，跟着青衣侍卫消失在夜色里。火把的光从屋里透出来，照在地上的影子忽长忽短，她心里清楚——这幕后黑手比她想的还厉害，能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动手，还布置得这么像模像样。但只要有那些皮屑和胭脂的线索，就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只是不知道，这背后的人，到底是冲着连环案来的，还是……冲着她爹老国公的死来的？这两桩事，会不会其实是一回事？温姝瑶攥了攥手心，觉得这京城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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