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偏院的灯油终于烧到了底，火苗“噼啪”一声跳了跳，彻底灭了。屋里瞬间陷入昏暗，只有窗纸透进一点朦胧的天光，把院子里老槐树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落在地上像张缠人的网。
林晓还坐在床边，后背贴着凉透的墙壁，手里攥着衣袋里的银簪和纸条，指节早被捏得泛白。一夜没合眼，眼里满是红血丝，可他不敢放松——从后半夜开始，院墙外就总有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停一会儿，又轻轻走开，像极了贡院黑衣人那种轻手轻脚的架势。
他想起那张“知道太多，会没命的”纸条，想起银簪上熟悉的玉兰花纹，心脏就像被一只手攥着，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这偏院看着是皇上安排的“保护所”，可现在倒像个敞着门的囚笼，只要他敢踏出去一步，说不定就会被暗处的人拖进更深的黑暗里。
“吱呀——”院门被轻轻推开，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林公公，您醒着吗？陛下让奴才送早膳过来。”
林晓心里一紧，慢慢挪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是个面生的小太监，手里提着食盒，头埋得低低的，眼神却时不时往屋里瞟，像是在确认什么。他身上的太监服洗得发白，袖口还沾着点墨渍，不像是御书房常伺候的人。
“进来吧。”林晓故意压低声音，手悄悄摸向床头的木棍——那是昨晚他在院子里捡的，算是唯一能防身的东西。
小太监推门进来，把食盒放在桌上，转身要走，却突然停住，飞快地往林晓手里塞了个东西，又压低声音说了句“银簪是李公公贴身宫女的，她昨晚进过偏院”，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院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墙上的灰都掉了点。
林晓摊开手心，是个比指甲盖还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个“李”字，和之前那块腰牌的字迹一模一样。他心里“咯噔”一下——小太监说的是真的？李公公的人不仅在外面盯着，还早就进过他的屋子，连枕头下藏东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走到桌前，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粥、一碟咸菜，还有一个白面馒头，都是凉的，像是早就备好的。林晓没胃口，却还是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干涩的口感卡在喉咙里，他突然想起贡院那个蓝布衫考生，想起张信握着桌腿护着人的模样，心里猛地一沉：那些认真备考的书生，要是知道科举背后藏着这么多肮脏事，知道连宫里的人都在掺和，会有多失望？
他咬着馒头，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老槐树下落了一地的叶子，墙角的阴影里，却有个黑色的衣角闪了一下，快得像错觉。林晓赶紧放下窗帘，后背贴在墙上，心跳得飞快——真的有人在监视！而且就藏在院子里！
他不敢再待在窗边，回到床边坐下，手里攥着那个小木牌，脑子里飞速盘算：现在该怎么办？把小木牌和银簪交给皇上？可去御书房的路上肯定有埋伏；留在偏院？迟早会被李公公的人找到机会下手；喊外面的小太监帮忙？说不定那小太监也是李公公的人，只是在演戏。
就在这时，他突然摸到枕头下有个硬邦邦的东西，不是昨晚的纸条和银簪——他赶紧掀开枕头，是半块玉佩，玉色发暖，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边缘还沾着点泥土，像是从什么地方摔碎的。
林晓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玉佩，他见过！就在贡院，张信答题时，腰间就挂着一块一模一样的梅花玉佩，当时张信还说，是他娘临死前给他的，从不离身。现在这半块玉佩出现在他的枕头下，难道张信出事了？是被李公公的人抓了，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手里的玉佩攥得更紧，冰凉的玉面硌得手心生疼。他必须去告诉皇上，不仅是李公公的事，还有张信可能遇到的危险！
林晓站起身，把小木牌、银簪、纸条还有半块玉佩都塞进贴身的衣袋里，又把外套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走到院门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没脚步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院门，往御书房的方向跑。
刚跑出偏院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急促又轻，明显是有人在追他！林晓不敢回头，拼命往前跑，宫道上的石子硌得鞋底生疼，他却只知道往前——只要跑到御书房，见到皇上，就安全了！
可跑过一条暗巷时，突然有人从里面冲出来，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把他往巷子里拖。林晓拼命挣扎，脚踢在对方的腿上，却被对方死死按住，动弹不得。他扭头一看，是个穿灰布衫的人，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是贡院那个缩肩膀的黑衣人！
林晓心里一凉，以为自己要完了，可那黑衣人却突然松开捂住他嘴的手，压低声音说：“别喊！太后要杀你！李公公己经被她关起来了，她怕你把银簪的事告诉皇上，要灭口！”
“你……”林晓刚要说话，就听到巷口传来脚步声，还有女人的声音：“人呢？刚才还看到往这边跑了！”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
黑衣人脸色一变，推了林晓一把：“你往御书房跑，我帮你挡着！记住，别去太后寝宫，她己经下了假圣旨，说皇上宣你，其实是要抓你！”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一把刀，冲巷口跑了过去，很快就传来打斗声和宫女的尖叫。
林晓没敢犹豫，爬起来往御书房的方向跑，眼泪混着汗往下流——他没想到，事情会牵扯到太后，更没想到那个黑衣人会帮他。可跑着跑着，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前面不是御书房，而是通往太后寝宫的宫道，路口站着两个侍卫，手里拿着圣旨，正是太后的掌事宫女！
“林公公，可算找到你了。”掌事宫女脸上挂着假笑，手里的圣旨展开，明黄色的绸缎晃得人眼睛疼，“太后娘娘有旨，宣你即刻去寝宫问话，说有关于贡院舞弊案的事要问你，皇上也在那儿等着呢。”
林晓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黑衣人说的是真的！太后下了假圣旨！他往身后看，暗巷的打斗声己经停了，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怎么样了；往身前看，是太后的人，手里拿着圣旨，他要是不去，就是抗旨；要是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宫道上的风越来越大，吹得他的太监服下摆飘了起来，衣袋里的半块玉佩硌着胸口，像是在提醒他张信可能还在危险中。林晓站在原地，看着掌事宫女手里的圣旨，看着通往太后寝宫的宫道，又想起御书房的方向，心里像被撕成了两半。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侍卫的喊声：“陛下驾到——”，声音越来越近，还有马蹄声踏在青石板上的“咚咚”声。掌事宫女的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圣旨攥得更紧，眼神里满是慌乱，像是没想到皇上会突然来。
林晓的心里猛地燃起一丝希望——皇上真的来了！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掌事宫女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刀，飞快地往自己身上划了一下，鲜血瞬间流了出来，她尖叫着扑向林晓：“林公公！你怎么能刺杀哀家的人！快来人啊！有人要杀太后娘娘！”
周围的侍卫瞬间围了上来，手里的刀都指向林晓，宫道上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皇上的明黄色龙旗己经出现在远处。林晓站在人群中间，手里还攥着那半块玉佩，看着扑在地上哭喊的掌事宫女，看着指向自己的刀，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他跳进了太后设好的陷阱里，而皇上，马上就要看到这“刺杀”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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