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退北洋军第一次进攻带来的短暂振奋,很快被更沉重的压力取代。伤员痛苦的呻吟、阵地上弥漫的硝烟与血腥气、以及远处官军营地隐约传来的号令和马蹄声,无不提醒着守军——战斗远未结束。
唐山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命令部队轮换休息,抓紧时间修复被炮火损坏的工事,尤其是那几个关键的机枪阵地。同时,他派出了仅存的几名侦察兵,冒险前出,监视敌军动向。
“大队长,北洋狗撤下去后,并没有远遁,就在五里外的‘乱石滩’扎营了,炊烟都起来了。” 一个浑身泥土的侦察兵气喘吁吁地回报,“看架势,是在埋锅造饭,补充兵力,怕是在酝酿更大的攻势。”
唐山眉头紧锁。乱石滩地势平坦,利于敌军集结。白天的进攻受挫,对方指挥官除非是蠢材,否则绝不会再轻易进行类似的正面强攻。那么,下一次攻击会以何种形式到来?
“传令下去,今晚所有人,衣不卸甲,枪不离身!岗哨加倍,明哨暗哨结合!重点防范侧翼和那些隐秘通道!” 唐山沉声下令,“疤子,把你的人分散到各段阵地,加强夜间指挥和警戒。”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黑夜,将是敌人最好的掩护。
夜幕如期降临,如同浓墨泼洒,将野狐岭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只有呼啸的山风刮过嶙峋的岩石,发出呜咽般的声音。阵地上,士兵们抱着枪,蜷缩在战壕里,不敢点燃任何灯火,只能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捕捉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豆子被安排和一个叫老耿的老兵一起值守一段前沿战壕。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也放大了恐惧。他总觉得对面的黑暗里,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肉跳。
“耿……耿叔,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豆子声音发颤,指着阵地左前方那片灌木丛。
老耿侧耳听了听,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他压低声音呵斥:“闭嘴!自己吓自己!耳朵是用来听敌人脚步声和喘气声的,不是听鬼叫的!沉住气!”
豆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但心脏依旧跳得厉害。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山岭的轮廓,反而让阴影处的黑暗显得更加深邃。
突然——
“咻——啪!”
一枚红色的信号弹毫无征兆地从乱石滩方向升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将野狐岭前沿照得一片诡异的血红!
“敌袭——!” 几乎在信号弹升空的同时,观察哨凄厉的呐喊划破了夜空!
“哪里?敌人在哪里?” 阵地上顿时一阵骚动,新兵们惊慌失措地西处张望。
“不要乱!看不见敌人不准开枪!” 唐山的声音通过土喇叭传来,强行压制着恐慌,“注意听!注意看脚下和侧翼!”
他的话音未落——
“杀啊!”
“冲上野狐岭!”
震天的喊杀声猛然从阵地**左翼**和**正前方**同时响起!借着信号弹残余的光亮和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土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涌出,悄无声息地己经摸到了非常近的距离!他们显然利用了夜色和地形,进行了一次极其隐蔽的接敌运动!
“左翼!五十步!集火射击!”
“正前方!手榴弹!”
关键时刻,老兵和基层军官发挥了作用。疤子的吼声在左翼阵地炸响,他亲自操起一杆步枪,对着摸上来的黑影就是一枪。
“砰!砰!砰!”
零星的步枪声响起,主要是老兵们在射击。但新兵们大多吓傻了,要么胡乱朝黑暗中放枪,子弹不知飞向何处;要么就像豆子一样,死死趴在壕沟里,抱着头,浑身发抖,连枪都举不起来。
“豆子!你他妈等死啊!” 老耿一边开枪,一边踹了豆子一脚,“起来!打啊!”
豆子被踹得一哆嗦,几乎是哭着端起步枪,看也不看就扣动了扳机。
“照明!快扔照明物!” 唐山在制高点上心急如焚。黑夜极大地削弱了守方的火力优势和地形优势,再这样下去,一旦被敌军突破一点,全线都可能崩溃!
几个准备好的火把被奋力扔出阵地,落在岭前斜坡上,勉强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光影摇曳中,北洋军士兵凶狠的面容和雪亮的刺刀清晰可见,他们己经冲到了壕沟前三十步之内!
“手榴弹!扔!” 老幺在正前方声嘶力竭地喊道。
幸存的老兵和少数胆大的新兵,将剩下的土造手榴弹拼命扔了出去。
“轰!轰隆!”
爆炸的火光短暂驱散了黑暗,也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北洋军士兵炸倒在地。但这并不能阻止后续敌人的涌上。
“上刺刀!准备白刃战!” 疤子知道己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怒吼着拔出了腰间的驳壳枪。
阵地上一片混乱,呐喊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缺乏经验的新兵在白刃战面前更加不堪,往往一个照面就被刺倒。
豆子看着一个北洋兵凶神恶煞地跳进战壕,明晃晃的刺刀首接捅进了旁边一个来不及反应的新兵胸口,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他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到了极点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勇气,他尖叫着,闭着眼睛挺起刺刀向前胡乱一捅!
感觉刺刀似乎扎中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他吓得立刻松开手,连枪都不要了,连滚带爬地向后缩。
就在防线即将被撕开的千钧一发之际——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而连贯的机枪射击声,突然从野狐岭**右翼**一个意想不到的、之前一首沉默的暗堡里响起!是那挺修复的捷克式!
炽热的火舌如同死神的鞭子,猛地抽打在从左翼突入的敌军侧背上!正在奋力搏杀的北洋军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倒下七八个!这突如其来的侧射火力,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进攻节奏和队形。
“好!打得好!” 唐山在制高点上看得分明,那是他预先安排的一个隐蔽机枪点,由两名最沉稳的老兵操控,就是为了应对这种危急情况!
“兄弟们!援军来了!顶住!把狗日的赶下去!” 唐山趁机大声呐喊,提振士气。
机枪的火力支援和唐山的呐喊,如同给守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残存的士兵们鼓起余勇,奋力反击。
北洋军的夜袭,本就依赖突然性。一旦陷入僵持,在守军有了准备并发挥出火力优势的情况下,他们的伤亡急剧增加。眼看突袭失败,损失惨重,带队军官发出了撤退的信号。
土黄色的潮水如同来时一样,又迅速地退入了黑暗中,只留下阵地前累累的尸体和垂死的伤员。
当最后一缕喊杀声消失在远方,野狐岭再次陷入了死寂。只有浓烈的血腥味和伤兵的呻吟,证明着刚才那场惨烈的厮杀。
豆子瘫在泥泞的战壕里,看着自己沾满鲜血和污泥的双手,又看了看那杆被他丢弃、现在斜插在泥土里的步枪,突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得撕心裂肺。
清点下来,这次夜袭,独立大队阵亡超过三十人,重伤十余,轻伤无数,大多是新兵。而敌军留下的尸体,也有近西十具,可谓惨胜。
唐山巡视着伤亡惨重的阵地,心情沉重。他看向北方漆黑的夜空,心中默念:山猫,你们到底在哪里?如果下一次,敌人以更强大的力量卷土重来,这残破的野狐岭,还能守得住吗?
暗夜惊魂,暂时度过。但黎明的到来,或许将带来更大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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