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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啸虎那点象征性的补充,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法缓解独立大队的困境。粮食短缺、药品匮乏、弹药见底,像几座大山压在唐山心头。他知道,指望别人是靠不住的,尤其是周啸虎这种视他们为消耗品的老狐狸。必须重启那条隐秘的财路——精盐。
在樟木镇落脚后,唐山并没有立刻动作。他先是让山猫带着最可靠的侦察兵,花了几天时间,将樟木镇周边摸了个透,寻找适合建立秘密制盐点的位置。最终,他们选中了距离镇子约五六里地,一处位于偏僻山坳里的废弃炭窑。这里西面环山,入口隐蔽,附近有一条水量不大的山溪,而且早己无人问津,符合一切隐秘作业的条件。
地点选定后,唐山开始了极其谨慎的人员筛选。这一次,他比在王家庄时更加小心。除了老幺这个负责后勤的绝对心腹,以及原来王家庄制盐小组的那两个口风极严、手艺熟练的老兵外,他没有再增加任何人。他甚至没有告诉疤子和山猫具置,只让他们知道有这么个“补给来源”,并负责外围的绝对警戒和物资运输路线的安全。
“老幺,规矩你懂。” 在将任务交给老幺时,唐山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地点,只有你们三个人知道。流程,不能有任何差错。安全,高于一切!一旦发现任何暴露的可能,立刻销毁痕迹,撤离回来!”
“明白,大队长!你放心,俺晓得厉害!” 老幺重重点头,他也知道这事关全队的命脉。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老幺带着两名老兵,背着从野狐岭秘密带出来的、仅存的一些制盐工具和最初的一批粗盐原料,如同鬼魅般潜入了那个废弃炭窑。灶火,在隔绝的山坳里再次悄然点燃。
过程依旧是那套成熟的流程:溶解、过滤、熬煮。但环境比王家庄更加艰苦。炭窑内空间狭小,通风不良,熬煮时湿热难当。为了保密,他们只能在深夜作业,白天则伪装成上山砍柴或采药的农户,潜伏在窑内休息。
然而,最大的问题还是原料。最初带来的粗盐很快用完。如何在不让周啸虎和外界察觉的情况下,稳定获取大量的粗盐,成了摆在面前的最大难题。
这一次,唐山没有再让山猫通过黑市零散购买,那样目标太大。他盯上了樟木镇本身,以及周啸虎“拨付”来的那点劣质物资。
他让老幺去找镇长李德贵“诉苦”。
“李镇长,您也看到了,兄弟们伤兵满营,上面拨的那点粮食……唉,连稀粥都快喝不上了。” 老幺苦着脸,“这伤口要清洗,防止溃烂,需要大量的盐水。可咱们连吃的盐都紧缺啊……”
李德贵对这支纪律尚可、但确实凄惨的队伍抱有几分同情,加之唐山部驻防在此,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保护(尽管也可能引来麻烦)。他沉吟片刻,道:“镇上倒是有一个官盐的配给点,但数量有限,价格也……而且需要周大爷那边的条子。”
“条子好说,我们大队长可以去求周大爷。” 老幺立刻接口,“只是这数量……能否请李镇长帮忙,以镇公所的名义,多申请一些?就说镇民和驻军共用,需要量大。至于差价……” 老幺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我们大队长自有办法弥补,绝不让镇长您难做。”
李德贵目光闪烁,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用镇公所的名义多申请官盐,其中一部分流入驻军手中,差价由驻军私下补上(用的自然是卖精盐的钱),他本人也能落点好处,还能卖个人情给这支看起来不好惹的队伍。这在乱世中是常见的操作。
“……也罢,都是为了地方安宁。” 李德贵最终点了点头,“老夫就去试试看。”
与此同时,唐山也动用了山猫的黑市渠道,但目标不再是粗盐,而是**海盐**或**矿盐**的粗坯。这类原料杂质更多,价格也更低廉,不太引人注目,但经过他们的提纯工艺,同样能产出雪白的精盐,利润空间反而更大。
几条渠道同时运作,粗盐原料开始断断续续、却相对稳定地流入那个隐秘的炭窑。雪白的精盐,也一包一包地被生产出来,用防潮的油纸密封好。
销售环节,山猫更加谨慎。他不再在绵州本地大量出货,而是利用之前建立的渠道,将精盐化整为零,通过不同的中间人,运往更远的、势力错综复杂的重庆方向,或者顺江而下,卖到湖北一些缺盐的州县。虽然运输成本和风险增加,但价格更高,也更安全。
资金和物资开始悄然回流。最先得到改善的是伤兵的待遇。黑市上买来的金疮药、消炎粉被秘密用于重伤员,虽然昂贵,但有效降低了死亡率。士兵们的伙食里,也偶尔能见到一点油花和实实在在的盐味了。一些急需的军工原料,如制造火药的硝石、硫磺,修复枪械的简易工具和钢材,也通过山猫的渠道,一点点地搜集回来。
这一切都在极度隐秘中进行。樟木镇的独立大队营地,在外人看来,依旧是一副残破不堪、苦苦支撑的凄惨模样。周啸虎派来的眼线,也只看到士兵们面有菜色,训练时弹药匮乏,完全想象不到,在这副表象之下,一股微弱却持续的力量正在悄然滋生。
唐山站在河神庙的台阶上,看着手下士兵们进行着徒手的体能训练,眼神深邃。灶火在秘密燃烧,白银在暗中流动。这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为了积蓄反抗的力量,为了将来某一天,能够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永远做别人手中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他知道,这条路依旧危险重重,一旦泄露,万劫不复。但他别无选择。在这乱世,想要不被吞噬,就只能让自己变得更狡猾,更坚韧,更懂得如何在阴影中积蓄力量。这重新燃起的,不仅仅是制盐的灶火,更是独立大队不甘屈从的野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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