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庭晚上回到家时，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安静。
餐桌上依旧摆好了饭菜，林姿姿也如常坐在那里，见他回来，轻声打了招呼：“回来了，吃饭吧。”
但顾南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灯光下，她左侧脸颊似乎比右侧略显红肿，虽然不明显，但仔细看，能看出些微的不自然。
“脸怎么了？”他拉开椅子坐下，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林姿姿心里一紧，下意识抬手碰了碰那侧脸颊，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尽量平稳：“没什么，可能有点过敏，下午有点痒，挠的。不用担心。”
过敏？顾南庭没有戳穿。
她那闪躲的眼神和略显僵硬的语气，都在告诉他，这不是实话。但他没有追问，只是沉默地拿起了筷子。
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林姿姿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只是低着头，小口吃着米饭，心事重重。
饭后，顾南庭习惯性地走向书房，准备处理一些带回来的文件。然而，当他推开书房门时，却愣了一下。
书房里那张临时搬来的简易床不见了，恢复了他出差前的整洁。而原本放在上面的、他的枕头和薄被，也不见了踪影。
他脚步一顿，转身走向主卧。
推开主卧的门，里面果然恢复了原样——他的枕头和被子整齐地放在床上，而所有属于林姿姿的痕迹，那些护肤品、小摆件、还有她惯用的那个加湿器，全都消失了。
空气里，连那丝熟悉的栀子花香都淡得几乎闻不到。
她搬回去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将一切恢复到了爷爷来访之前的界限分明。
顾南庭站在门口，看着这张重新变得空旷冷清的大床，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他沉默地关上了主卧的门。
就在他准备回书房时，次卧紧闭的门缝里，隐约传出了压抑的、带着激动情绪的说话声。声音很低，显然是努力在克制，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几个模糊的字眼。
“……五十万？我没有！……最多十万……就当是买断……养育之恩……”
“……不可能！我现在就只有这么多……”
是林姿姿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激动。似乎在和谁通话，争论着钱的事情。
五十万？十万？买断养育之恩？
顾南庭的脚步停在次卧门口，眉头紧锁。他立刻想到了自己给她的那张卡，里面正好是十万。
难道……是她家里人知道了这张卡的存在，来逼她要钱？还是在用他给的钱，试图“买断”什么？
他没有敲门，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听着里面断断续续、压抑着愤怒和悲伤的争执声，首到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归于沉寂，只剩下隐约的、压抑的啜泣。
顾南庭眸色深沉，转身走进了书房。
他打开电脑，却并没有处理公事，而是调出了一个隐秘的账户查询界面，输入了那张他给林姿姿的银行卡号。
查询结果很快显示——余额：100,000.00。最后一笔交易记录，还是他存入款项的那一天。
里面的钱，一分未动。
顾南庭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想起她微肿的脸颊，想起她吃饭时的魂不守舍，想起她悄无声息地搬回次卧，想起刚才门内那绝望的争执……
看来，他这位“协议妻子”遇到的麻烦，远比他想象的要棘手。
书房里没有开大灯，只有屏幕的蓝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显得格外幽深。
这一夜，主卧和次卧，再次隔着一道墙。
一边是恢复了冷清的空旷。
一边是压抑着无声风暴的、带着泪痕的疲惫。
而书房里的灯，亮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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