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十万出头的黑色轿车，最终驶入了一个看起来管理不错，但绝非顶级奢华的中档小区。顾南庭停好车，带着林姿姿走进一栋单元楼，电梯上行，最终停在了十二楼。
他输入密码打开了一扇深褐色的防盗门。
“就是这里，暂时住着。”他侧身让林姿姿先进。
林姿姿迈步进去，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微微怔住。
房子是标准的三室两厅格局，面积大概一百平，如他所说，空间足够。但……太新了，新得毫无人气。
客厅很大，光线充足，但只摆放着一张最简单的灰色布艺沙发，一个同色系的茶几，以及一台挂在墙上、连保护膜都没撕的崭新电视机。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光洁的瓷砖地面反射着冷硬的光，墙壁雪白，没有任何装饰画或照片。
整个空间，与其说是一个家，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刚刚交付、还没来得及添置软装的样板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新家具和油漆混合的味道，缺乏生活该有的烟火气。
顾南庭跟着走进来，随手将车钥匙扔在空荡荡的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目光扫过这间连他自己都是第一次踏足的“家”，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这一切再正常不过。
“这边是主卧，你可以住这间。”
他推开一扇门，里面只有一张铺着素色床品的双人床和一个光秃秃的衣柜，“次卧我偶尔……或许会回来住。”他指了指对面那间几乎一模一样的房间，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酒店客房。
林姿姿跟着看了看，次卧里同样只有基础的床和衣柜，而且干净整洁得不像有人使用过。
他走到开放式厨房，操作台上光可鉴人，他拿起一个全新的电热水壶，拆掉包装，接水烧上。那水壶的型号标签都还没撕。
“我工作比较忙，”
顾南庭背对着她，声音透过烧水渐渐响起的嗡鸣传来，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项目期的时候，基本都睡在公司附近，这里……回来得少，所以东西不多，你将就一下。”
林姿姿看着他高大却显得有些僵硬的背影，又环顾了一下这个冰冷空旷的“家”，心里那种不真实感愈发强烈。
这就是她未来要生活的地方？和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并且大概率不会常回家的“丈夫”？
水烧开了，顾南庭拿出两个同样崭新的玻璃杯，没有茶，首接倒了两杯水。
他将其中一杯推到林姿姿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宽大的茶几，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
气氛有些凝滞。
顾南庭似乎也觉得需要打破这种尴尬，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然后抬眼看向林姿姿，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平静：
“既然以后要同住一个屋檐下，虽然可能碰面的机会不多，但基本的了解还是必要的。”
他顿了顿，像是在背诵一份精心准备的个人简历，
“我叫顾南庭，二十八岁，目前在一家科技公司担任项目部经理。收入……还算稳定，这是用公司名额买下的房子，离公司近，所以刚买不久，同样供这套房子压力也不小。平时工作很忙，应酬也多，可能没什么时间顾及家里。”
他简单几句，勾勒出一个勤奋、普通、为房贷奔波、无暇顾及家庭的都市白领形象。每一句都严丝合缝，与他此刻的装扮、这间房子、那辆廉价车完美契合。
林姿姿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她并不怀疑，或者说，她并不在意他具体收入多少，工作有多忙。她在意的，是这段婚姻能否给她带来她想要的“自由”。
轮到她了。
她双手捧着温热的玻璃杯，指尖传来一丝暖意，稍微驱散了些许在这个陌生环境里的不安。她抬起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我叫林姿姿，树林的林，姿色的姿……嗯，就是那个姿。”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今年二十三岁。我和朋友合开了一间手工工作室，就是顾爷爷常去的那家‘拾光手工坊’。我主要做一些装饰艺术类的手工，比如香薰蜡烛、粘土饰品什么的。”
说到自己的小店和手艺，她的眼神不自觉亮了起来，语气也轻快了些，但很快，她又意识到现状，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赧然：“收入……不太稳定，时好时坏。不过你放心，我会负担我自己的开销，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平时大部分时间也都在店里……”
她也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生活，一个独立、努力，但经济上并不宽裕的年轻手工艺人。
顾南庭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因为提及手艺而微微发亮的眼睛上，又在她说到收入不稳定时，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窘迫。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表示了解。“这里的物业和水电费用我会处理，你不必操心。家里……你可以按照你的喜好添置些东西，只要保持基本整洁就行。”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划分着彼此的责任和界限。
“好，谢谢。”林姿姿再次道谢。她低头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她的新婚第一天。
在一个家徒西壁、冰冷得像临时避难所一样的房子里，和一个自称是“项目经理”、冷淡得像块冰山的陌生男人，进行了一场尴尬而客套的“自我介绍”。
未来会怎样？她完全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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