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汁一样晕染开，钱宅的客房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暖黄的光裹着唐芸，她正坐在窗边翻看父亲的《诗经》，书页间夹着的旧照片露出来一角——是她八岁那年和父亲在书店门口的合影，照片里的老榕树还没现在这么粗壮，父亲的笑容也还没被岁月刻上太深的痕迹。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唐芸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窗外，黑色轿车的车灯划破夜色，停在别墅门口。是钱卓玮回来了。
她合上书，把照片重新夹回书页里，起身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出去——自从昨天书店被骚扰，他帮她解围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有些微妙，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既感激他的保护，又忘不了他那句“保护你是为了钱家的名声”。
客房的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能听到楼下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是钱卓玮和周管家的声音，似乎在说公司的事，又似乎提到了“张老板”，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
唐芸靠在门板上，心里有些乱。她其实很想知道，钱卓玮和张老板到底有什么恩怨，为什么张老板会把气撒在她的书店上，可她又不敢问——他们之间只是交易关系，她没有资格去过问他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上楼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很轻，却像踩在唐芸的心上。她赶紧回到床边坐下，假装看书，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脚步声在她的房门口停了下来，唐芸的心跳瞬间加快，手里的书都有些拿不稳。她能感觉到，钱卓玮就站在门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几秒钟后，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渐渐远去，应该是回他自己的房间了。唐芸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有些失落，她放下书，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喷水池，水面平静，倒映着天上的月亮，很亮，却照不进她心里的迷茫。
她在窗边站了很久，首到身上有些发凉，才准备回床上睡觉。刚走到床边，就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咔嗒”声，像是有人在转动门把手。
唐芸的心一紧，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书——这个时间，除了钱卓玮，还会有谁？难道是家里进了小偷？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道黑影探了进来，唐芸刚想喊出声，就看清了黑影的脸——是钱卓玮。他穿着深色的睡衣，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很清醒，不像是喝醉了。
“你……你怎么来了？”唐芸的声音有些发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钱卓玮没说话，走进房间，顺手关上了门。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唐芸手里的书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么晚了，还没睡？”
“我……我在看书，看完就睡。”唐芸把书抱在怀里，像是在给自己找安全感。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钱卓玮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今天书店的事，没吓到你吧？”
“没有，谢谢你。”唐芸的声音很轻，“也谢谢你让人来守着书店。”
“不用谢。”钱卓玮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别硬撑，给我打电话，或者告诉周管家，我会处理。”
“好。”唐芸点点头，心里有些暖——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没有冷漠，没有疏离，反而带着一丝关心。
钱卓玮没再说话，目光又落在她怀里的书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似乎想拿过书看看，唐芸却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书里夹着那张旧照片，她不想让他看到。
她的动作很明显，钱卓玮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怎么？这本书里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
“没有，只是……只是这是我父亲的书，我不想别人碰。”唐芸赶紧解释，心里却有些慌。
钱卓玮盯着她看了几秒，没再追问，只是收回了手，转身走到门口：“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看你母亲。”
说完，他就打开门，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仿佛刚才的关心都是唐芸的错觉。
唐芸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有些难过。她走到床边坐下，把书放在床头柜上，刚想躺下，就看到书里夹着的旧照片掉了出来，落在地毯上。
她赶紧弯腰去捡，刚碰到照片，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钱卓玮竟然又回来了！
唐芸心里一慌，赶紧把照片攥在手里，藏在身后。钱卓玮推开门，看到她慌张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在藏什么？”
“没……没藏什么。”唐芸的声音很虚，眼神不敢看他。
钱卓玮没说话，走进房间，目光落在地毯上——刚才照片掉在地上时，露出了一角，他看到了照片上的老榕树，和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他走到唐芸面前，伸出手：“把藏的东西拿出来。”
“我真的没藏什么。”唐芸的手攥得更紧了，照片的边缘硌得她手心发疼。
钱卓玮的耐心似乎耗尽了，他上前一步，抓住唐芸的手腕，轻轻一掰，她藏在身后的手就露了出来——手里攥着那张旧照片。
钱卓玮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眼神瞬间变了——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袖口别着砚台形的纽扣，笑得很开心，背景是“芸香书店”的木门，和门口的老榕树。这张照片，他也有一张，是当年从唐芸父亲的书房里找到的，也是他用来逼唐芸结婚的“筹码”。
“这张照片……”钱卓玮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神里满是震惊和复杂，“你从哪里找到的？”
“这是我父亲的照片，一首夹在书里，我昨天整理书的时候发现的。”唐芸的手腕被他抓得有些疼，却不敢挣脱，“你……你怎么了？”
钱卓玮没回答，松开她的手腕，拿起照片，指尖轻轻着照片上的小女孩，眼神里带着一丝温柔，一丝愧疚，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思念。
“你认识这个小女孩？”唐芸试探着问——她总觉得，钱卓玮对这张照片，对她，都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可他却一首用冷漠伪装自己。
钱卓玮的身体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把照片还给她：“不认识，只是觉得这张照片很旧，有点眼熟。”
他的话漏洞百出，唐芸却没拆穿他——她知道，他不想说，就算她追问，也问不出什么。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钱卓玮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照片好好收着，别再弄丢了。”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房间里又只剩下唐芸一个人。她握着手里的照片，心里满是疑惑——钱卓玮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有和她一样的旧照片？他和她的父亲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他接近她，真的只是为了复仇，为了那场冰冷的协议吗？
太多的疑问在她心里盘旋，让她辗转难眠。她不知道，此刻的钱卓玮，正站在她的房门外，手里握着另一张一模一样的旧照片，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挣扎。
他其实早就认出了她——当年在书店门口，那个帮他捡回丢失的钢笔，袖口别着砚台形纽扣的小女孩，就是唐芸。他接近她，最初是为了复仇，为了查清父亲当年死亡的真相，可相处下来，他却越来越在意她，越来越不想伤害她，甚至开始怀疑当年的真相，是不是和他想的不一样。
这场名为“复仇”的交易，早己偏离了他的初衷，他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更不知道，当唐芸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
夜色越来越深，钱宅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各自房间里的灯光，亮了很久很久，像两颗迷茫的心，在黑暗中寻找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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