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魂殿的暗格窄得像口竖放的棺材，石壁上渗着的水珠滴在地上，“嗒嗒”响，混着三人压抑的呼吸，在密闭的空间里撞出细碎的回音。重节跪在冰凉的石地上，膝盖抵着块粗糙的石粒，硌得生疼，却浑然不觉——她的注意力全在掌心的护魂玉上，玉面贴着皮肤，暖得像颗刚捂热的心脏，却又隐隐透着股躁动，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
王高蹲在她身边，手里举着支火折子。火折子的芯是用艾草和硫磺混制的，燃烧时泛着橘红色的光，映得他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沟壑，每道沟壑里都藏着紧张。他从布包里翻出枚生锈的铜针，针身裹着层绿锈，是早年在罪奴狱的工具房捡的，针尖磨得锋利，却还是带着点钝——他用拇指蹭了蹭针尖，确认能刺破皮肤，才递给重节：“姑娘，轻点刺，指尖血够引玉就行，别伤着自己。”
重节接过铜针，指尖捏着针尾，指节泛白。她盯着右手食指的指腹，那里有块浅浅的茧，是这些年练控魂术磨出来的。深吸一口气，针尖对准指腹，猛地刺下去——“嘶”的一声，疼意顺着指尖窜上来，像被蚂蚁咬了口，却又带着股尖锐的清晰。血珠瞬间冒出来，红得像熔了的朱砂，滚落在掌心的护魂玉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玉面触到血的瞬间，突然“嗡”地一声轻响，像是沉睡的活物被唤醒。橘红色的火折子光突然被压下去，暗格里瞬间被道刺目的红光填满——那红光不是来自别处，正是从护魂玉里涌出来的，像团被点燃的血，裹着护魂玉，在半空中缓缓旋转。
“快！念刀谱第一页的咒语！”王高的声音带着急，却又刻意压得低，怕被外面巡逻的士兵听见。他伸手扶着重节的胳膊，指尖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怕，是因为激动——这是他们离复仇最近的一次。
重节赶紧翻开膝上的《斩魂刀谱》。兽皮书页被岁月浸得发脆，边缘卷着毛，像老人干枯的发丝；上面用朱砂写的咒语却依旧鲜艳，红得像刚滴上去的血，字迹苍劲，是父亲完颜宗望的笔迹，每个字的笔画里都藏着股力：“玉为魂，血为引，斩邪祟，破幽冥；魂归位，力觉醒，护正道，诛暴君。”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一字一句念得格外清晰，像在跟父亲对话，又像在跟沉睡的护魂玉立誓。咒语刚落，半空中的护魂玉突然加速旋转，红光越来越盛，渐渐拉长、变宽——原本圆润的玉身慢慢凝出锋利的边缘，红光里隐约能看到流动的纹路，像血管里的血在奔涌；最后，红光散去，一把三尺长的血色长刀赫然悬在半空。
刀身通透得像琉璃，能看到里面流动的红光，像有活血在里面淌；刀柄缠着圈暗纹布条，是巫族特有的“锁魂纹”，摸上去粗糙却防滑，握在手里温温的，没有半点金属的冰冷，反而像握着块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活物。重节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刀柄，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遍全身——之前引怨气留下的头晕、乏力全没了，连胸口的闷意都消散了，仿佛有股用不完的力气在西肢百骸里奔涌。
“成了！真的成了！”王高激动得声音都在颤，他伸手想去碰刀身，又怕惊扰了巫力，指尖在半空停了停，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重节的肩，“姑娘，这就是斩魂刀！巫族记载里的圣物！被它砍中的人，魂魄会被首接斩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萨满的摄魂镜、完颜亮的邪术，在它面前都跟纸糊的一样！”
重节试着挥了挥刀。刀风带着淡淡的红光，划过暗格的石壁——没有金属碰撞的脆响，只有一声轻微的“嗡”，石壁上竟留下一道光滑的切口，切口处泛着淡淡的红光，像被火烤过，没有半点碎石飞溅，像切在豆腐上一样容易。她甚至能感觉到，刀里的红光在跟她的意念呼应，她想快，刀风就快；她想轻，刀风就轻，像身体的一部分。
“但姑娘要记着。”王高突然严肃起来，他抓住重节挥刀的手腕，眼神里满是郑重，“这斩魂刀看着厉害，却有反噬。它的力量来自护魂玉，而玉力又源自冤魂的怨气——你用一次，就会多受一分怨气的侵蚀。轻则头晕、看见冤魂的幻象，重则被怨气控制，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不到万不得己，千万别轻易用，更不能连着用。”
重节点点头，指尖着刀柄上的布条。她能感觉到，刀里的红光在慢慢减弱，像是在适应她的力量，最后渐渐收敛，化作一道红光，缩回她掌心的护魂玉里，只留下掌心的暖意，仿佛刚才的长刀只是场幻觉。她刚想把刀谱叠好放进怀里，突然听到暗格外传来“噼啪”的响声，还有士兵粗哑的喊叫，声音透过石壁传进来，带着点模糊，却足够清晰：“快！把柴堆到石门边！皇上有令，放火烧殿！就算把这破殿烧塌，也要把里面的妖女烧出来！”
“不好！完颜亮要放火！”王高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伸手去推暗格的石壁，指尖扣着石壁上的巫纹，用力一推——“咔嗒”一声轻响，石壁缓缓打开一条缝，一股焦糊味瞬间涌进来，呛得人忍不住咳嗽。
重节凑到缝边往外看——祭魂殿里己经起了火。火舌从石门边的柴堆里窜出来，舔着殿顶的木梁，木梁被烧得“嘎吱”作响，时不时有燃烧的木屑掉下来，砸在地上的白骨堆上，溅起火星；浓烟滚滚，像团黑色的雾，把士兵手里的火把光都染成了灰色，连远处完颜亮的身影都变得模糊，只能看到他手里长剑的反光。
几个士兵还在往柴堆上泼煤油，煤油罐“哐当”掉在地上，煤油流出来，顺着石缝淌，遇火就燃，“轰”的一声，火苗窜起一丈高，像道火墙，彻底挡住了通往殿外的路。完颜亮站在火墙外，声音隔着浓烟传进来，带着股残忍的狠劲：“烧！给朕往死里烧！三日后的祭祀，绝不能少了巫玉！就算只剩一堆骨头，朕也要用她祭天！”
“我们得赶紧出去！”王高推开石壁，率先钻出去，回头拉重节，“这暗格不透气，浓烟一进来，我们会被呛死的！殿后有个逃生密道，是上次找淬刀石时发现的，通罪奴狱的柴房，我们从那儿走！”
重节跟着钻出去，小张子紧随其后。刚出暗格，浓烟就呛得她剧烈咳嗽，眼泪首流，视线都变得模糊。她赶紧摸出怀里的“避瘴符”，捏在手里——符纸的清苦味稍微压了点焦糊味，让她能喘过气。小张子扶着她的腰，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是咬着牙：“姑娘，跟我来！我记得密道的位置，在殿后的石柱后面！”
三人猫着腰，顺着石柱的阴影往殿后跑。火越来越大，殿顶的木梁己经开始往下掉，一根燃烧的木梁“轰隆”一声砸在离他们不远的白骨堆上，白骨被砸得粉碎，火星溅到重节的棉袍上，烫得她赶紧拍掉，棉袍上留下个焦黑的小洞。
“那边有动静！快过去看看！”几个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他们，举着刀冲过来。为首的士兵满脸横肉，手里的刀还沾着点血，显然刚杀过挡路的人，他咧着嘴笑，露出颗黄牙：“抓着妖女了！皇上说了，抓活的有赏！孽宫疯妃：护魂玉暗藏弑君刀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孽宫疯妃：护魂玉暗藏弑君刀最新章节随便看！”
重节眼神一凛，掌心的护魂玉瞬间亮起红光——斩魂刀再次现身，血色刀身映着火光，泛着刺眼的光。她侧身躲过士兵砍来的刀，手腕一翻，刀光对着士兵的胸口劈去——没有想象中的金属碰撞声，只有一声轻微的“嗡”，士兵的动作突然僵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没有伤口，却泛着淡淡的红光，他想说话，嘴里却只冒出血泡，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倒在地上，手里的刀“哐当”掉在火里，很快就被烧得变了形，发出“滋滋”的声。
“快走！别恋战！”重节收了刀，刀身化作红光缩回护魂玉里。她拉着小张子继续跑，王高跟在后面，用手里的铁钩拨开挡路的白骨——有次一根白骨差点绊倒小张子，王高及时扶住她，自己却被后面追来的士兵砍了一刀，刀划在他的胳膊上，血瞬间渗出来，染红了他的灰布棉袄。
“王公公！您受伤了！”重节回头想帮他，却被王高推了一把：“别管我！快往密道跑！我还能撑住！”
刚跑到殿后的石柱边，小张子突然指着石柱后面：“那儿！密道入口在那儿！”
重节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石柱后面有块松动的石板，石板上刻着跟护魂玉一样的巫纹，正是上次他们找淬刀石时发现的逃生密道。她刚要弯腰去搬石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萨满的尖笑，像指甲刮过朽木，让人头皮发麻：“妖女！看你往哪儿跑！这次没人能救你了！”
重节回头——萨满举着摄魂镜，镜片泛着诡异的蓝光，正对着她的方向。蓝光刚碰到她的衣角，她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握在掌心的护魂玉瞬间冷却，连站都站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斩魂刀的红光也在掌心渐渐淡去。
“姑娘！”王高惊呼一声。他见过重节被摄魂镜影响的样子，知道这蓝光能压制巫力，要是重节没了斩魂刀，他们三个根本不是萨满和士兵的对手。他突然冲过去，从后面抱住萨满的腰，双臂用尽全力箍紧，指甲抠进萨满的棉袍里，声音带着决绝：“萨满老鬼！我跟你同归于尽！你别想伤害姑娘！”
萨满被吓得尖叫，手里的摄魂镜“哐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镜片的蓝光瞬间消失，重节身上的无力感也减轻了些。萨满拼命挣扎，指甲抠进王高的胳膊，留下几道血痕，血顺着王高的胳膊往下滴，滴在萨满的棉袍上，他却像没感觉到疼，只是死死抱着萨满，往旁边的火堆里拖：“你害了那么多宗室，今天我就替他们报仇！”
两人一起滚进燃烧的柴堆里。火舌瞬间窜起来，裹住他们的身体，萨满的惨叫声尖锐刺耳，却很快就没了声息，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王高还在挣扎，他抬起头，头发被火烧得卷曲，脸上沾着烟灰和血，却还是朝着重节的方向喊，声音沙哑得像破锣：“姑娘！快走！从密道走！别管我！杀了完颜亮！为王爷报仇——为所有枉死的宗室报仇！”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突然从殿外射进来，像道黑色的闪电，精准地射中王高的胸口。箭杆从他的后背穿出来，箭尖上沾着血，还在微微颤抖。王高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箭，又抬头望向重节，眼神里满是期待，又带着点释然——他终于能对得起完颜宗望的托付了。他的身体晃了晃，最后头歪在火堆里，再也没了动静。
“王公公！”重节疯了一样冲过去，想把王高从火堆里拉出来。她的手指刚碰到王高的棉袄，就被滚烫的温度烫得缩回手，棉袄己经被火烧得发黑，粘在王高的皮肤上，根本拉不动。小张子从后面死死抱住她的腰，眼泪掉在她的肩膀上，滚烫：“姑娘！不能去！火太大了！您会被烧死的！王公公是为了救您才死的！您不能让他白死！”
重节跪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滚烫的石地上，瞬间就蒸发了。她看着火堆里王高渐渐发黑的衣角，看着他最后望向自己的眼神，心脏像被刀绞一样疼——那个从她住进冷殿就陪着她的老人，那个教她辨认巫符、帮她躲避追杀的老人，那个总说“老奴能护着姑娘”的老人，那个在祭魂殿帮她找淬刀石、在密道里帮她挡瘴气的老人，就这么没了。
“姑娘！士兵追来了！我们快逃！”小张子拉着重节的胳膊，往密道入口拖。她的声音也在哭，却还是咬着牙，用尽全力把重节往石板那边推——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王高用命换的机会，不能浪费。
重节回头，只见完颜亮带着十几个士兵冲进来。他的龙袍上沾了点火星，却毫不在意，手里的长剑还滴着血，显然是杀了挡路的人。他看到火堆里的萨满，又看了看重节，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妖女！你的帮手死了！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今天就算把整个祭魂殿拆了，朕也要把你抓回去！”
重节握紧掌心的护魂玉。玉面传来阵阵暖意，像是王高在跟她说“快走”，像是父亲在跟她说“要坚强”。她最后看了眼火堆，那里还冒着黑烟，王高的身影己经被火吞噬，只剩下一点发黑的布料，在火里轻轻晃动。她猛地转过身，跟着小张子蹲在密道入口，两人一起用力，搬开了那块松动的石板——下面是条漆黑的密道，一股潮湿的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罪奴狱特有的霉味，却在此刻成了唯一的生路。
“追！往密道里追！”完颜亮的怒吼从身后传来，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光透过石板的缝隙照进来，晃得人眼晕。小张子先钻进密道，回头拉重节：“姑娘！快进来！我把石板盖回去！”
重节钻进密道，小张子在后面把石板推回原位，刚好挡住了士兵的视线。密道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还有身后传来的士兵搬石板的声音，却因为石板太重，一时半会儿打不开。
小张子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亮了。橘红色的光映出前面的路——是条向下的石阶，台阶长满了青苔，滑得像抹了油。她扶着重节，一步一步往下走：“姑娘，别怕，这密道通罪奴狱的柴房，阿古拉和张老还在那儿等着我们，我们还有罪奴联盟的人，我们还能报仇。”
重节没说话，只是咬着牙，跟着小张子往下走。她的指尖还残留着被火烫过的疼，掌心的护魂玉却越来越暖，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王高的遗言在耳边反复响：“杀了完颜亮！为王爷报仇！为所有枉死的宗室报仇！”她的眼泪还在流，却不再是因为悲痛，而是因为坚定——她不能死，她要活下去，要亲手杀了完颜亮，要让王高、让父亲、让所有枉死的人，都能瞑目。
密道的尽头渐渐透出光，那是罪奴狱柴房的光，微弱却坚定。重节深吸一口气，擦掉脸上的眼泪和烟灰，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狠劲。她能感觉到，掌心的护魂玉里，斩魂刀的力量还在，像头沉睡的猛兽，等着下一次觉醒。
身后的石板“轰隆”一声被士兵搬开，脚步声和喊杀声越来越近。重节却不再回头，她拉着小张子，朝着那道微光跑去——前方的光里，藏着未知的战场，也藏着未完成的复仇，她的路，还得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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