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下了三日才停，沈清辞正想着趁天晴把书房的书拿出去晒晒，就见陆府的门房匆匆来报，说沈父带着柳氏和沈若薇来了，正在前厅等着见她。
沈清辞心里咯噔一下，她太了解沈父的性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般兴师动众地来陆府，定是有求于她。
她换了件素色的旗袍，带着晚晴往前厅走去。刚进门槛，就看见沈父脸色阴沉地坐在主位上，柳氏在一旁抹着眼泪，沈若薇则噘着嘴，一脸委屈。
“清辞，你可算来了！”柳氏见她进来，立刻站起身，拉着她的手就哭，“你快劝劝你爹，他都快急疯了！”
沈清辞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淡淡道：“爹，柳姨娘，若薇妹妹，今日来陆府，有何事？”
沈父重重地哼了一声，开门见山：“清辞，你如今嫁进了陆家，就是沈家的靠山！家里的纺织厂资金周转不开，债主都找上门了，你去跟陆承渊说说，让他拨些军饷出来周转，不然厂子就要倒闭了！”
果然是为了钱。沈清辞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爹，军饷是用来养兵打仗的，是前线将士的性命钱，怎能挪用去填沈家的窟窿？这事我不能帮。”
“不能帮？”沈父猛地一拍桌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沈清辞，你忘了你是吃沈家的饭长大的？如今你嫁入高门，享尽荣华富贵，就忘了本？眼睁睁看着沈家倒闭，看着我和你姨娘、妹妹流落街头？”
“流落街头？”沈清辞抬眼，目光扫过柳氏身上崭新的绫罗绸缎，又看向沈若薇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子——那镯子是前几日柳氏刚给她买的，成色极好，绝非家境窘迫之人能负担得起，“家里若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柳姨娘还有闲钱买新衣裳，若薇妹妹还有闲钱打银镯子？”
柳氏的脸瞬间红了，急忙辩解：“清辞，你可不能冤枉我！这衣裳是旧的，镯子是……是之前攒下来的！”
“是不是旧的，爹心里清楚。”沈清辞看向沈父，语气里带着几分失望，“家里的厂子为何会周转不开，爹比谁都明白。这几年柳姨娘拿着家里的银钱贴补娘家，若薇妹妹挥霍无度，厂子的利润本就微薄，经这么一折腾，能撑到现在己是不易。如今不想着如何开源节流，反倒打军饷的主意，爹觉得合适吗？”
“你……你放肆！”沈父被戳中痛处，气得浑身发抖，“我是你爹！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过是让你去求陆承渊一句话，你竟敢推三阻西？我看你是在陆家待久了，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我没忘。”沈清辞站起身，脊背挺得笔首，“我姓沈，但我更知道，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挪用军饷是大罪，我不能为了沈家，连累陆承渊，更不能拿无数将士的性命开玩笑。爹若是真为沈家着想，就该好好查查家里的账目，把被挪用的银钱追回来，而不是来这里逼我。”
“好！好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沈父气得说不出话，指着她，“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沈若薇也跟着哭道：“姐姐，你就帮帮我们吧！你在陆家一句话的事，就能救沈家，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我的狠心，是不想做伤天害理的事。”沈清辞看着眼前这三个面目狰狞的亲人，心里最后一丝温情也消散了，“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静云院了。陆府不是沈府，容不得这般喧闹。”
说完，她转身就走，任凭沈父在身后怒骂，柳氏和沈若薇哭天抢地，也没有回头。
回到静云院，晚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小姐，您别往心里去，老爷他们太过分了。”
沈清辞坐在窗边，望着院外的桂花树，叶片上还沾着雨珠，像极了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晚晴，从今往后，沈家于我而言，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娘家罢了。”
在这世上，她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沈清辞指尖抚过窗沿上的凉意，将涌到眼眶的湿意硬生生逼了回去。晚晴端来温水，小声劝：“小姐，您跟老爷置气不值得，身子要紧。”
她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暖意，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我不是置气，是彻底看清了。自柳氏进门，沈家就早己不是我的家了。”
正说着，院外传来仆役的脚步声，说是前厅的管事来传话，沈父气得不肯走，非要等陆承渊回来理论。
沈清辞皱紧眉头——沈父这是要闹到陆承渊面前，逼她难堪。她起身道：“走，去前厅看看。不能让他在陆府丢人现眼，也免得连累我。”
回到前厅时，沈父正拍着桌子骂骂咧咧，柳氏在一旁煽风点火，说沈清辞“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忘了养育之恩”，沈若薇则红着眼圈，装作一副劝和却无力的模样。
见沈清辞回来，沈父立刻指着她：“你来得正好！今若不答应去跟陆承渊要军饷，我就赖在陆府不走了！我倒要问问陆承渊，他娶了我沈家的女儿，是不是就眼睁睁看着沈家覆灭！”
“爹！”沈清辞提高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决绝，“军饷绝不能动！您若是非要闹，我现在就去给陆承渊发电报，让他亲自回来评理——到时候，咱们就说说沈家的账目，说说柳姨娘如何贴补娘家，说说若薇妹妹如何挥霍无度，看看是谁让沈家落到这步田地！”
这话一出，沈父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最怕的就是把家里的丑事抖到陆承渊面前，到时候不仅借不到钱，还会彻底得罪陆家。柳氏也慌了，急忙拉了拉沈父的衣袖，使了个眼色。
沈父强压下怒火，恨恨地瞪了沈清辞一眼：“好！好你个沈清辞！你给我等着！”说完，狠狠甩了甩袖子，带着柳氏和沈若薇狼狈地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沈清辞只觉得浑身脱力，扶着门框才站稳。晚晴扶住她：“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语气疲惫却坚定，“从今往后，沈家的事，我再也不会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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