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红地毯的瞬间，林羽听见脚下传来细碎的“咔嚓”声，像踩碎了无数片玻璃。他低头一看，地毯上竟散落着密密麻麻的镜片碎片，大小不一，边缘锋利，在从穹顶破洞漏下的微光里闪着冷光。
“小心脚下。”赵刚低声提醒，他的绳子在手里绕了两圈，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老驯兽师拄着铁拐，每走一步都格外谨慎，铁拐戳在镜片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大厅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一排排相框，里面原本是剧院的演出海报，如今却都被替换成了镜子。这些镜子大小各异，有的是穿衣镜，有的是巴掌大的小镜，甚至还有化妆用的圆形镜，镜面都蒙着层白雾，看不清影像，却让人莫名地心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雾气窥视着他们。
“这些镜子……”苏瑶的声音有些发紧，她下意识地避开最近的一面穿衣镜，指尖的火苗缩成了豆大，“跟我之前看到的后台古镜很像，都是金边牡丹纹。”
林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在一面半人高的镜子边缘，看到了熟悉的牡丹花纹，只是花瓣的纹路里，嵌着些细小的镜片，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他忽然想起《古彩戏法秘录》里的插图，那幅破碎的镜子图旁，还有行被墨水晕染的小字：“万镜同源，映尽生死。”
“往这边走。”赵刚指着楼梯口，那里的镜子相对稀疏，“海报上的‘终场’，八成就在二楼。”
一行人刚走到楼梯口，最前面的杂工突然“啊”地叫了一声，猛地后退几步，脸色惨白。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楼梯扶手上挂着件东西，是件黑色的斗篷，跟之前在医院见到的蒙面人穿的一模一样。斗篷的兜帽垂着，像是里面还裹着人。
“是他引我们来的？”抱着孩子的母亲把孩子搂得更紧了。
林羽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掀开兜帽。里面是空的，只有一张折叠的纸，展开一看，是幅手绘的地图，标注着二楼的布局：化妆间、道具室、排练厅，还有一个用红笔圈起来的“镜厅”。地图的角落写着一行字：“古镜在镜厅，《焚天卷》在镜中。”
“镜厅？”苏瑶皱眉，“我以前来演出时，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灾变后新出现的吧。”赵刚把地图折好揣进兜里，“管它是什么地方，先上去再说。”
楼梯是旋转式的，铺着跟楼下一样的红地毯，只是上面的镜片碎片更多，甚至有些地方的地毯己经被镜片刺穿，露出底下腐朽的木板。林羽走在中间，能清晰地听见前后传来的呼吸声，每个人都在紧绷着神经，连那个五岁的孩子都懂事地没出声，只是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
走到二楼平台，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里不是预想中的走廊，而是一个圆形的大厅，西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镜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有的镶嵌在墙壁里，有的立在地面上，甚至天花板上都挂着几面悬空的镜子，镜面全部对着大厅中央，像是在围观什么。
“这就是镜厅？”老驯兽师喃喃自语，铁拐在地上顿了顿，发出空洞的回响。
林羽注意到，所有镜子的雾蒙蒙的镜面上，都开始浮现出模糊的影像。他走到一面落地镜前，看见镜中的自己穿着崭新的魔术袍，站在灯火辉煌的舞台上，面前的观众席座无虚席，掌声雷动。镜中的他正微笑着鞠躬，神态从容，与现实中狼狈的自己判若两人。
“别盯着看！”苏瑶突然喊道，她指着另一面镜子，镜中的她正站在十二米高的火圈中央，台下的母亲笑着朝她挥手，而现实中的苏瑶，指尖的火苗己经剧烈地颤抖起来，“这是‘观者’制造的幻象！”
林羽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经伸出手，想要触摸镜中的魔术袍。指尖离镜面只有几厘米时，他看见镜中的自己突然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冰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砰！”
赵刚突然挥起绳子，铁钩狠狠砸在那面落地镜上。镜面应声碎裂，镜中的幻象像水波一样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消失在空气里。
“这些镜子能勾出你最想要的东西，”赵刚喘着气，额头上布满冷汗，“别上当！”
他刚才也在看镜子——镜中的他正指挥着马戏团的成员搭建帐篷，每个人都笑着跟他打招呼，包括那些在灾变中死去的伙伴。他差点就迈进去了。
“那是什么？”抱着孩子的母亲突然指向大厅中央。
那里原本空荡荡的，此刻却缓缓升起一个高台，台上立着一面巨大的古镜，正是苏瑶提到过的那面镶金边、带牡丹纹的穿衣镜。镜子比周围所有的镜子都要明亮，镜面光滑如洗，清晰地映出所有人的身影。
更诡异的是，古镜的镜框上，缠绕着无数根透明的线，像蜘蛛网一样，连接着周围所有的镜子。那些线在微光里轻轻晃动，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牵引。
“《焚天卷》应该就在里面。”林羽深吸一口气，走向古镜。他的指尖纹路烫得厉害，脑海里的沙沙声己经变成了轰鸣，像是整个剧院的“观者”都聚集到了这里，屏息等待着他的动作。
走到古镜前，林羽看见镜中的自己眼神坚定，手里紧紧攥着那本《古彩戏法秘录》。他试着伸出手，触摸镜面——冰凉的触感传来，没有任何异常。
“没反应？”赵刚也走了过来，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林羽没说话，只是翻开《古彩戏法秘录》，找到那幅破碎的镜子图，举起来对着古镜。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书中的图案与古镜的影像重叠的瞬间，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涟漪散去后，镜中不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出现了另一个场景：灾变前的星辉大剧院后台，一个穿着戏服的老人正在整理妆容，他的脸上画着花脸，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书，正是《焚天卷》！
“是……是孟老先生！”老驯兽师突然激动地喊道，“以前是京剧团的台柱子，灾变前就在这大剧院演出！”
镜中的孟老先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朝镜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复杂。他快速翻开《焚天卷》，指着其中一页，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但没有声音传出来，只能看到他指的那页上，画着一个燃烧的舞台，台上的演员正在撕毁戏服，台下的观众席里，坐满了模糊的人影，正是“观者”的模样！
接着，画面突然变了。紫色闪电劈进剧院，孟老先生被无数透明的线缠绕，拖向镜子深处。他挣扎着把《焚天卷》扔进了镜子的裂缝里，嘴里似乎喊出了两个字。
“是‘破镜’！”苏瑶突然喊道，“他说的是‘破镜’！”
画面到此为止，古镜恢复了原状，映出他们惊愕的脸庞。
“破镜……”林羽喃喃自语，他看向周围的镜子，又看了看手中的《古彩戏法秘录》，突然明白了什么，“‘观者’藏在镜子里，靠我们的欲望和遗憾存活。孟老先生想说的是，要打破镜子，才能毁掉它们！”
“可这些镜子怎么破？”赵刚挥了挥手里的绳子，“刚才砸破一面，还有这么多！”
林羽没回答，只是走到古镜前，再次伸出手。这次，他没有触摸镜面，而是将《古彩戏法秘录》按在了上面。书脊与镜面上的牡丹花纹重合的瞬间，整面古镜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镜框上的透明线发出紧绷的响声，周围所有镜子的镜面都开始出现裂纹。
“它们在害怕！”苏瑶惊喜地喊道，指尖的火苗变得明亮起来。
林羽能感觉到，体内的“观者”也在躁动，脑海里的轰鸣变成了混乱的尖叫。他知道，这是关键的时刻。
“赵刚，用你的绳子，把所有镜子连起来！”林羽喊道，“苏瑶，用火！”
赵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手腕一抖，绳子像活过来一样飞出去，精准地缠绕住周围的镜子，将它们串联在一起，最后回到古镜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绳网。
苏瑶深吸一口气，将指尖的火苗猛地抛向绳网。火焰顺着绳子蔓延，瞬间点燃了整个绳网，火光映红了所有人的脸庞，也照亮了镜子上不断扩大的裂纹。
“还差最后一步！”林羽看着古镜，镜中的自己正与他对视，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他想起了师父的话，想起了那场失败的表演，想起了所有未完成的遗憾。
他从魔术箱里拿出最后三张扑克牌，又摸出那个装着哮喘药的金属盒子，将它们一起握在手里。
“我不是戏神，”林羽对着古镜，也对着体内的“观者”喊道，“我只是个想弥补遗憾的戏子！”
他将手中的东西猛地砸向古镜！
扑克牌划破空气，金属盒子撞在镜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古镜应声碎裂，巨大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周围所有的镜子都在同一时间破碎，无数镜片碎片在空中飞舞，像一场银色的雨。
镜子破碎的瞬间，林羽仿佛听见了无数声叹息，像是“观者”在消散。他体内的灼热感消失了，指尖的纹路变得黯淡，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烟尘散去，镜厅里一片狼藉，只剩下满地的镜片碎片。古镜原本的位置，静静躺着一本泛黄的书——正是《焚天卷》。
林羽走过去，捡起书。封面己经有些破损，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他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字：“戏如人生，镜是心魔。破镜者，非毁其形，乃明其心。”
他抬起头，看向苏瑶和赵刚，他们也正看着他，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老驯兽师拄着铁拐，走到一面破碎的镜子前，捡起一块镜片，对着它笑了笑——镜中的他，不再是瘸腿的老人，而是那个能让狮子钻火圈的年轻驯兽师。
“接下来去哪？”苏瑶问道，指尖的火苗跳跃着，像个欢快的精灵。
林羽低头看着《焚天卷》，又看了看手中的《古彩戏法秘录》，突然笑了。
“去告诉更多人，”他说，“镜子碎了，戏还得唱下去。”
阳光从穹顶的破洞照进来，落在满地的镜片碎片上，反射出无数道光芒，像舞台上的聚光灯。林羽知道，终场戏己经落幕，但属于他们的新篇章，才刚刚开始。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幻戏余烬》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XLQ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