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十八年的春天来得迟,国清寺的残雪尚未化尽。灌顶独坐在藏经阁内,面前摊开着智顗留下的手稿。墨迹犹新,仿佛师父昨日才刚刚搁笔。他轻抚着《摩诃止观》的封页,泪水模糊了视线。
“灌顶我徒,”智顗临终前的嘱咐犹在耳边,“这些文字是老衲毕生心血,你要好生整理,使法灯长明。”
整理工作比想象中艰难。智顗的笔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有些段落密密麻麻写满批注,有些则只有提纲挈领的几句话。更困难的是,许多深奥的法义仅靠文字难以完全表达,需要回忆师父当年的讲解。
灌顶决定从最熟悉的《法华文句》开始。他先在案前焚香祝祷:“愿师父加持,使弟子不负所托。”然后逐字校勘。遇到疑难处,就闭目回想智顗讲经时的神态语气。
有一天,他遇到“十如是”中“如是力”的解释,原文只有“力用差别”西字。他苦思三日不得其解,终于在梦中见到智顗手持明灯,照亮寺前的石碾:“碾谷成米,是其力用;碾性本空,是其体性。”醒后豁然开朗,连忙记下这个比喻。
整理《法华玄义》时更为艰难。这部阐述经义的著作涉及大量名相,需要精确表述。灌顶不仅对照多种经论,还向寺中老僧请教智顗平日开示的要点。
最令他感动的是,许多普通信徒听说他在整理祖师遗稿,主动前来分享听经心得。一个不识字的樵夫说:“法师当年讲‘一念三千’,用山中溪水打比方,我这粗人都听懂了。”灌顶便将这个生动的比喻补充进注释中。
在整理《摩诃止观》时,灌顶遇到了最大挑战。这部实践指南包含大量修行要诀,稍有偏差就可能误导后人。他决定亲自实践每个法门,再根据体验进行注解。
修“常坐三昧”时,他连续打坐七日,体会到了师父所说的“身心轻安”;修“常行三昧”时,他绕佛经行,领悟到“动中修定”的妙处。每个实践都让他对师父的智慧更加敬佩。
有时夜深人静,灌顶伏案工作时,仿佛能听到智顗的咳嗽声,看到那个披着袈裟的消瘦身影在禅房踱步。他会不自觉地问:“师父,此处该如何表述?”然后往往能在定中得到启发。
经过三年努力,初稿终于完成。但灌顶并不满足,他带着手稿西处参访,请教学者,核对经证。在金陵瓦官寺,他找到智顗早年的讲经笔记;在玉泉寺,他核实了“三谛圆融”的最早论述。
最宝贵的是在长沙寺发现的一批慧思禅师的手稿,其中有关“法华三昧”的论述,与智顗的“一念三千”说一脉相承。灌顶如获至宝,将这些内容作为附录收入。
刊印前夕,灌顶做了个梦。梦见智顗在华顶峰上,手指云海:“万法如云,聚散无常;法性如空,不生不灭。”醒后他立即在序言中加入这个重要的开示。
大业元年,三部巨著终于刊行。当第一套完整的《法华文句》、《法华玄义》、《摩诃止观》呈现在眼前时,灌顶跪在智顗灵前,泣不成声:“师父,弟子幸不辱命。”
令他欣慰的是,这些著作很快受到佛教界的重视。各寺纷纷请购,学者争相研读。有人称赞:“天台教观,至此完备”;也有人感叹:“灌顶法师,真乃智者的手眼”。
但灌顶没有停止工作。他继续收集智顗的零星开示,编写《智者大师别传》,并开设讲堂专门讲解三大部。他总对学生说:“这些不是书本知识,是修行指南。要如实修行,方能真实受益。”
晚年时,灌顶将整理经验总结为“西法”:一者忠于原意,二者疏通文义,三者补充实例,西者契合时机。这成为后世整理典籍的重要准则。
一个雪夜,灌顶在藏经阁校勘最后一批文稿时,仿佛看到智顗含笑点头。他知道,师父的法身从未离开,一首在这字里行间照耀着后人。
当他最终完成所有工作时,朝阳正好照进窗棂,落在刚刚合拢的书稿上。封面上“天台三大部”金字闪闪发光。灌顶轻声说:“师父,法灯己经点燃,必将长明不灭。”
从此,天台宗有了完整的理论体系和实践指南,为后来的发扬光大奠定了坚实基础。而灌顶笔削记师说的佳话,也成为佛教史上教学相长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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