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鸟坞的瞭望塔上，新架起的望远镜还带着金属的冷意。林野调着焦距，镜头里，启明星正从云层里钻出来，光轨在晨雾中拉出条淡金色的线。他身边，黄毛正用粗麻绳把块旧船板绑在栏杆上，板上用红漆写着“星轨观测点”，字歪歪扭扭，漆水顺着木纹往下淌，滴在林野的鞋尖上。
“别蹭到镜头。”林野偏头避开，镜头却晃了晃——黄毛的麻绳勾到了望远镜的支架。
“急什么，”黄毛拍了拍船板，“等会儿让小周来校准，保证比你这破镜子准。”话虽如此，他还是把麻绳收了收，往旁边挪了挪。
远处传来脚步声，小周抱着个金属箱上来了，箱子里是新到的星轨分析仪，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参数。他看见船板上的字，眉头皱了皱：“漆没干就往栏杆上绑？等会儿下雨，字全得花。”
“花了再写呗。”黄毛从口袋里掏出罐新漆，“反正这板子结实，能写十遍八遍。”
小周没理他，蹲下身调试分析仪，数据线在晨光里拉出道银线，正好与黄毛刚刷的红漆字交叠在一起。林野看着那道交叉的线，突然想起老星轨人说过的话：“星轨从来不是单行道，是无数光碰在一起，才亮起来的。”
分析仪突然发出“嘀”的轻响，屏幕上弹出条提示：“检测到异常星轨波动，坐标与三年前‘暗流星云’轨迹重合。”
林野的指尖顿住了。三年前那场星云过境，星鸟坞损失了三个观测点，老周的胳膊就是在那次抢修时被落石砸伤的。
“又要来？”黄毛的声音沉了下来，手里的漆罐“咚”地放在地上，红漆溅出来，在船板上晕开朵小小的花。
“还不确定，”小周飞快地敲击键盘，调出历史数据比对，“波动很弱，可能只是残留的能量回响。”
但他的指尖在微微发颤。林野看见他屏幕右下角的文件夹，名字还是“暗流星云应急方案修订版37”——三年来，这方案改了三十七次，每次有风吹草动，小周都会对着它坐一整夜。
“备着总没错。”林野放下望远镜，从瞭望塔的储物格里翻出三个锈迹斑斑的金属哨子，哨身上刻着星鸟的图案，是三年前剩下的紧急联络哨。他把哨子分给黄毛和小周，自己留了一个，塞进领口，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块醒目的提醒。
上午的云层越来越厚，风里带着股熟悉的、让星轨仪指针乱晃的气息。守序派的人在加固观测站的防护罩，螺栓被扳手拧得“咯吱”作响；混沌派的则扛着备用电池往瞭望塔跑，黄毛跑得最快，肩上的电池包撞得他后背发红，却没停步。
“小周，防护罩能量输出调到80%！”林野对着对讲机喊，望远镜里，云层深处己经能看见隐约的暗紫色——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收到！”小周的声音带着电流声，“正在切换备用电源，确保分析仪持续运行！”
黄毛突然指着东边：“那边的警示灯灭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野狗公会 ”他扔下电池包就往那边跑，帆布裤腿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应该是线路松了，老子去接！”
林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又看向屏幕上跳动的星轨数据。小周正在快速记录参数，额头上的汗滴在键盘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咬着牙，一遍遍地核对数据，仿佛要从那些冰冷的数字里，找出对抗危险的答案。
“嗡——”
星轨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瞬间变成红色。暗紫色的云团突破云层，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压下来，比三年前更凶，更快。
“防护罩！”林野嘶吼着按下按钮，瞭望塔外的透明屏障瞬间展开，却在接触到云团的刹那，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能量不够！”小周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在键盘上疯狂敲打，“备用电源被刚才的风刮断了线！”
黄毛的吼声从对讲机里传来，夹杂着电流的杂音：“老子接好了！快合闸——！”
林野扑到控制台前，按下合闸键的瞬间，看见黄毛的身影在防护罩外晃了晃——他手里还攥着根的电线，电火花在他指尖炸开，映亮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
防护罩猛地亮起白光，将暗紫色云团挡在了外面。小周的分析仪重新启动，屏幕上，星轨数据开始稳定下来，那些杂乱的波动，竟在防护罩的白光里，慢慢归拢成了条柔和的曲线。
“看！”小周突然喊道，指着屏幕，“它们在绕着防护罩转！像被驯服了！”
林野抬头，看见暗紫色的云团真的在防护罩外盘旋，边缘的光丝甚至开始变成淡金色，与防护罩的白光交织在一起，像条双色的围巾，围在瞭望塔周围。
黄毛爬回瞭望塔时，手被电得焦黑，却咧着嘴笑：“怎么样？老子这手速，比你的分析仪快吧？”
小周没骂他鲁莽，只是从急救包里掏出烧伤膏，拉过他的手就往上面抹，力道重得像在发泄，眼眶却红了。
林野看着窗外那圈渐渐散去的星云，摸了摸领口的金属哨子。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瞭望塔的船板上，红漆写的字被晒得发亮，旁边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是小周用记号笔写的：“异常星轨波动处理方案补充：混沌派应急接线法，有效。”
黄毛看见那行字，笑得更欢了，伸手在旁边画了个举着电线的小人，小人旁边还画了个发光的星轨圈。
林野拿起望远镜，镜头里，启明星的光轨与刚散去的星云残迹重叠在一起，形成了道从未见过的、又亮又温柔的弧线。他知道，这道弧线会被写进年鉴里，旁边会记着守序派的参数、混沌派的涂鸦，还有三个攥着金属哨子的人，在晨光里相视而笑的模样。
星轨会重叠，人也一样。那些看似对立的棱角，终会在一次次碰撞与守护里，磨出彼此的形状，凑成完整的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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