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公会的木牌歪歪扭扭插在土坡上，“野狗”两个字被雨水泡得发涨，“公”字的撇都快掉下来了。林野站在坡下时，正看见黄毛用麻绳捆着两根新砍的树干往坡上拖，树干上还沾着青苔，显然是刚从后山拽来的。
“这破牌子早该换了。”黄毛把树干往地上一扔，震起一片尘土，“上个月招的新人都说，看着像讨饭窝，哪像个公会据点？”
坡上的旧木屋确实寒酸，屋顶的茅草被风掀了个洞，墙角堆着半塌的柴火，几个穿着粗布褂子的新人正蹲在门槛上啃干粮，看见林野，慌忙站起来，手都不知往哪放——他们是附近村落来的猎户，听说野狗公会能教打猎的法子，揣着干粮就来了。
“先把屋顶补了。”林野指着那个破洞，“漏雨的话，冬天根本住不了人。”
黄毛早找来了新的茅草，还有从镇上换来的油布。混沌派的小子们扛着梯子爬上屋顶，踩得椽子“咯吱”响；守序派的则蹲在地上削木钉，小周拿着尺子量尺寸，嘴里念叨着“每根椽子间距得匀，不然受力不均容易塌”，惹得黄毛在屋顶喊：“哪那么多讲究！钉结实了就行！”
新人里有个叫石头的壮汉，以前是烧炭的，抡起斧头比黄毛还猛，三下五除二就把旧椽子劈成了柴火，新树干在他手里跟玩似的，没多久就裁成了合适的长度。“这小子是把好手！”黄毛看得眼热，扔给他个野果，“以后跟我练斧头！”
石头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接野果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他从没被“大人物”这么夸过。
扩建的消息传出去后，附近的散户都来帮忙。有送木板的，有搬石头的，还有个老木匠，背着工具箱走了三里地，说要给野狗公会做扇像样的门。“当年我儿子想进公会，没等入门就病死了。”老木匠眯着眼睛刨木板，木屑纷飞，“他总说野狗公会的人讲义气，我来圆他个念想。”
木屋很快加了两间偏房，用老木匠做的新门，门框上还雕了两只呲牙的小狗，逗得小艾首笑。黄毛嫌不够气派，又在院子里垒了个石台，说是以后聚餐用，石头和几个新人光着膀子搬石头，汗珠子砸在地上，摔成八瓣。
“守序派的来测测水平！”黄毛站在石台上喊，小周拿着水平仪过来，在石台上放了杯水，水面纹丝不动。“行啊老黄，”小周难得夸人，“这手艺能去盖粮仓了。”
黄毛得意地叉腰，却没看见身后的石头正偷偷学他的样子，也把腰杆挺得笔首。
傍晚时，新做的木牌立了起来，是老木匠的手笔，“野狗公会”西个大字苍劲有力，旁边刻着圈藤蔓，藤蔓上趴着只小狗，正啃着块骨头。林野在牌子底下埋了坛星尘酒，小艾偷偷往里面扔了片星花瓣，说：“等明年新人大成了，就挖出来庆祝。”
新人围着牌子转，眼里都是兴奋。石头摸着门框上的小狗雕刻，突然红了眼眶——他以前在村里总被欺负，说他除了劈柴啥也不会，现在竟有人叫他“好手”，还让他搬公会的基石。
“以后这就是你们的窝了。”林野看着他们，“野狗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被人欺负，咱们的牙得磨得尖尖的，谁来撒野就咬回去，但对自己人，得像这石台一样，稳稳当当托着彼此。”
黄毛突然举起斧头，往新门板上砍了道浅痕：“这是规矩！以后谁对自己人耍心眼，就像这门板一样，挨一斧头！”
石头第一个举起手里的锤子，往门板上敲了个小坑：“我认！”新人跟着一个个上前，门板很快变得坑坑洼洼，却透着股热乎的劲儿，像野狗们互相蹭出来的伤痕，疼，却亲。
夜里，新搭的灶台飘出香味，老木匠带来的腊肉在锅里滋滋作响，石头和新人围坐着，听黄毛讲公会以前的事——说他们曾在雪地里追了三天三夜，就为了抢回被偷走的物资；说李姐总偷偷往伤员兜里塞糖；说小周看着死板，却会在别人冻僵时，把自己的毛毯分出去一半。
小艾给老木匠递了碗热汤，老人喝着喝着，忽然指着窗外：“看，星星出来了。”
众人抬头，新搭的屋檐下挂着盏油灯，灯光映着“野狗公会”的木牌，木牌上的小狗仿佛活了过来，正对着星空摇尾巴。林野想起埋在地下的酒坛，明年挖出来时，里面肯定泡着今晚的笑声，还有石头他们眼里的光——那是比任何锋芒都厉害的新牙，藏着野狗的凶，也藏着家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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