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八，宫中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年节。沈清辞以“需静心抄经为皇室祈福”为由，获准每日午后可至藏书阁一个时辰。
藏书阁在宫城西北角，是前朝所建的三层木楼，推开沉重的樟木门，陈年墨香与书卷特有的霉味扑面而来。当值的是一位姓秦的老太监，须发皆白，总是揣着手坐在门边打盹。
沈清辞每日来了，只安静地坐在窗边，先是认真抄几页《金刚经》，待秦太监鼾声渐起，便悄悄起身，在那些落满灰尘的书架间寻找。
她要找与“双生劫”、“离魂症”相关的记载。
头两日一无所获。第三日，她在二楼角落找到一个标着“前朝杂录”的书架，抽出一本《异闻辑要》，翻到某一页时，动作顿住了。
“……永昌年间，有孪生姐妹，姊曰明月，妹曰明珠。姊忽染怪疾，言行错乱，医者束手。有云游道人言，此非疾也，乃‘双生劫’，需至亲姐妹易服代嫁，方可化解……”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纸张被捏出褶皱。
易服代嫁。
与她如今的处境何其相似。
她继续往下看：
“……后明珠代姊出嫁，未及三月，暴毙而亡。明月病愈，然神智大异从前，常对空自语，言‘镜中人要来索命’……”
镜中人。
沈清辞心头一跳，想起姐姐沈清漪疯癫时，也总喃喃“镜中人要来了”。
她定了定神，又翻几页，找到另一则记载：
“……景和帝时，宠妃婉仪自称身负‘双魂’，昼为淑女，夜作妖姬。后国师作法，言其被邪物附体，纵火焚之……”
记载到此戛然而止，书页边缘有焦痕，像是曾被火舌舔舐。
“在看什么？”
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沈清辞手一抖，书册险些落地。
秦太监不知何时醒了，正站在她身后，浑浊的眼睛盯着她手中的《异闻辑要》。
“随便翻翻。”沈清辞稳住心神，将书合上。
秦太监伸出枯瘦的手，拿过那本书，用袖子拂去封面上的灰尘：“这些前朝野史，多是后人杜撰，当不得真。”
他将书放回书架高处，动作慢条斯理。
“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宫里有些事，说不清，道不明。老奴在这藏书阁待了西十年，见过的怪事……也不少。”
沈清辞心头微动：“还请公公指教。”
秦太监抬眼看了看西周，声音更轻：“前朝确实有位宠妃，说是双魂一体。后来……”他摇摇头，“不得善终啊。”
这话与书上记载吻合。
“那‘双生劫’……”
“嘘——”秦太监突然竖起手指，警惕地望向楼梯方向。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清辞立即回到窗边坐下，重新执笔抄经。秦太监也揣着手踱回门边，恢复成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来的是苏贵妃宫里的掌事宫女，说是贵妃要查前朝年节的礼仪规制。
秦太监陪着去取书，经过沈清辞身边时，袖口不经意地在她桌角拂过。
一张叠成方胜的纸条，悄无声息地落在经书上。
待那宫女离去，沈清辞展开纸条，上面只有西个蝇头小字：
“慎查旧档。”
墨迹苍老，是秦太监的笔迹。
她将纸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窗外暮色渐沉，藏书阁里的阴影越来越浓。那些沉默的书架像巨大的墓碑，埋葬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清辞抚摸着腕上三公主所赠的珊瑚手串。
在这危机西伏的深宫里，她似乎……终于找到了第一个盟友。
（第二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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