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越走越陡，晨露早被日头晒化，阿松背上的木盒撞着竹枝，发出“咚咚”的轻响。他攥着阿岩给的石片，突然停住脚步——手里那根刚用来摆阵的青竹算筹，顶端的清蛊草汁竟泛出了灰气，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光泽。
“陈砚哥，筹子不对劲！”阿松举着算筹跑回来，指尖都在颤。陈砚刚要接过，阿蛮突然按住他的手，竹筐里的蛊引木“啪”地贴在她掌心，那抹淡绿己经蔓延到了木心，刻着的蛊纹像是活了过来，弯弯曲曲地指向前方的乱竹坡。
“是竹蛊。”阿蛮的银铃绷得首响，她迅速从竹筐里抓出一把晒干的清蛊草，揉碎了撒在三人周围，“有人用乱竹养蛊，把蛊虫藏在竹节里，刚才的风里带着蛊气，吸走了算筹上的清蛊草汁。”
话音刚落，坡上的乱竹突然“哗啦”一阵响，无数细竹枝像鞭子似的抽下来，枝尖裹着层透明的蛊液，滴在地上，竟把石头蚀出了小坑。阿松吓得往陈砚身后躲，怀里的木盒抱得更紧：“是昨天巫医婆婆说的……控蛊人？”
陈砚把靛蓝布袋往怀里一揣，掏出三根青竹算筹——分别是刻着小三角的“五”位筹、涂了浓汁的“三”位筹，还有根刚从阿松木盒里拿的“七”位筹，往地上一摆，刚好是九宫守阵的“心-左-右”三宫位：“阿蛮，放缠蛊引气；阿松，帮我盯着竹枝的摆动方向，数清楚每根竹枝抽下来的间隔——是三拍还是五拍？”
阿蛮立刻放出银色的缠蛊丝，蛊丝顺着竹枝往上爬，碰到蛊液就泛起白光；阿松趴在石头后，眼睛瞪得溜圆：“三拍！每根竹枝都是隔三拍抽一次，左边的竹枝比右边的慢半拍！”
“是‘三宫循环蛊’。”陈砚指尖在算筹上敲了敲，算筹顶端的清蛊草汁亮了起来，“对方用竹枝的摆动算‘筹’，每三拍换一次蛊虫的攻击位，想把我们困在九宫的‘死门’里——阿松，把你刻了三角的‘五’位筹扔到坡中间的老竹根下，那是蛊阵的虚眼！”
阿松攥着筹子，咬着牙往坡上跑，竹枝擦着他的衣角抽下来，他突然想起周越刀法谱里的“避锋式”，弯腰贴着竹根滚到老竹下，把算筹往土里一插——筹子刚落地，周围的竹枝突然顿了顿，攻击节奏乱了半拍。
“就是现在！”陈砚抓起地上的“三”位和“七”位筹，往前踏出两步，按洛书图谱摆出“左三右七”的架势，指尖对着算筹念出守阵口诀：“戴九履一，气归中宫！”
两道淡绿光从算筹顶端冒出来，顺着阿蛮的缠蛊丝绕上竹枝，那些裹着蛊液的竹枝瞬间软了下来，竹节里传来“吱吱”的细响——是蛊虫被阵气逼得爬了出来，落在地上，一碰到清蛊草的碎末就化成了水。
坡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哼，一个穿灰衣的人从竹丛里跌出来，手里攥着根黑竹算筹，筹子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柳”字。他见蛊阵被破，转身就要跑，阿蛮甩出一根蛊丝，缠住了他的袖口，蛊丝上的白光扫过他的算筹，竟把黑竹筹烧出了个小洞。
“柳馆长派你来的？”陈砚往前走了两步，怀里的靛蓝布袋轻轻晃，里面的洛书残页像是在发烫，“他要的是洛书算例，还是算筹控蛊的法子？”
灰衣人咬牙不说话，猛地扯断蛊丝，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往地上一摔——瓷瓶里的蛊粉遇风就散，阿蛮立刻拉着阿松往后退，陈砚则迅速把“五”位筹从竹根下拔回来，三根算筹并在一起，摆出个小守阵，金光一闪，把蛊粉挡在了外面。
等粉雾散了，灰衣人早就没了踪影，地上只留下那根刻着“柳”字的黑竹筹，筹子顶端沾着点暗红的蛊血，和陈砚的青竹筹放在一起，一黑一青，像极了“控蛊”与“护人”的对峙。
阿松跑过去捡起黑竹筹，皱着眉：“这人的筹子好黑，比我削的竹筹丑多了，而且……”他指着筹子上的“柳”字，“和巫医婆婆说的柳馆长，是不是同一个人？”
阿蛮把蛊引木拿出来，木头上的绿色己经深成了墨色，蛊纹扭曲着，像是在警告：“是同一个人。他派来的控蛊人，用的是‘算筹养蛊’的邪法——把蛊虫塞进竹筹里，用算筹的气养着，比普通蛊虫凶三倍。”
陈砚接过黑竹筹，指尖一捏，筹子竟脆得像枯木，碎成了渣——里面藏着的蛊虫尸体掉出来，己经被守阵的气灼成了焦末。他把碎末扫进阿蛮的竹筐，又把青竹算筹一根根擦干净，放回靛蓝布袋：“他是在试探我们——知道我们带了洛书算例，先用竹蛊袭扰，想看看我们的守阵本事。”
阿松抱着木盒，突然想起什么，把盒子打开，摸出周越的刀法谱：“幸好我带了这个！刚才跑的时候，我按刀法谱里说的‘矮身避锋’，才没被竹枝抽到！”他献宝似的翻到夹着柏树叶的那页，“林朔的柏树叶也在，巫医婆婆说能镇邪，果然有用！”
陈砚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转头看向阿蛮——她正用清蛊草汁擦着蛊引木，银铃垂在竹筐边，没了刚才的紧绷。“前面就是官道了，离京城还有三天路。”阿蛮把蛊引木放进布袋，抬头时，阳光刚好穿过竹枝，落在她的耳尖，“柳馆长既然己经动手，京城那边，肯定还有更厉害的等着我们。”
“不怕。”陈砚攥紧布袋，里面的算筹轻轻撞着，像是在应和，“我们有守阵，有清蛊草，还有彼此——他用算筹控蛊，我们用算筹护人，洛书的本意，从来都不是伤人。”
阿松扛起木盒，往官道的方向跑：“走啦！等我们到了京城，就把算例给沈彻哥哥，让他别给那个坏馆长看！”阿蛮笑着跟上，竹筐里的清蛊草晃出淡香；陈砚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乱竹坡——风还在吹，竹枝轻轻晃，刚才的凶险像是被阵气吹散了，只留下那根黑竹筹的碎末，在阳光下化成了灰。
只是他没说，刚才捏碎黑竹筹时，指尖碰到的蛊血，竟和洛书残页上的淡金光，隐隐有了丝排斥——柳馆长的算筹，或许和洛书，有着比“歪路”更深的渊源。
官道尽头的日头渐渐西斜，靛蓝布袋里的算筹，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京城的坎，比乱竹坡的竹蛊，要难破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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