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漠北回京城的路，走了整整一个月。
黄沙渐渐被青草地取代，干枯的沙柳枝换成了抽芽的杨树枝，风里的冷意散了，只剩下春天的暖——阿松怀里的柏树叶，竟在返程的路上，重新冒出了点嫩绿的芽，蹭着木盒，发出细碎的响，像是柳馆长在笑着回应。
“前面就是京城了。”沈彻走在最前，剑鞘上的霜气早就散了，只剩剑刃上淡淡的寒光，“城门口的守军换了，应该是血蛊的事过了，朝廷重新派了人。”
陈砚抬头望去，京城的轮廓在晨光里清晰起来，那道曾缠在城上空的血线，早己消失不见，城门上的红漆重新刷过，亮得晃眼，守军的眼神清明，见了他们，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没有半分警惕。
阿蛮的蛊引木揣在怀里，安安静静的，布袋里的红线没了踪影，手腕上的蛊丝也软了，只有银铃偶尔轻轻晃一下，像是在和城里的风打招呼：“血蛊气全散了，蛊母的气也没了，京城的风，真的变清了。”
几人走进城门，街上热闹得很，叫卖声、笑声混在一起，家家户户的门口挂着红灯笼，像是在庆祝什么——街角的小摊子上，卖糖人的老人正捏着个洛书形状的糖人，小孩围着摊子，叽叽喳喳地闹着。
“陈砚哥，你看！”阿松指着糖人，眼里的泪意终于散了，多了点笑意，“是洛书的糖人，大家都知道洛书了。”
陈砚点头，手里的洛书泛着淡淡的金光，先祖木牌的光和它缠在一起，顺着街往前晃——算馆的方向，正飘着丝熟悉的阵气，是正洛书阵的气，和漠北的血脉阵气融在一起，温和又坚定。
走到算馆门口，朱红色的门还是老样子，门楣上的“柳氏算馆”木匾，被重新漆过，金光闪闪的，门口站着个穿青布衫的少年，是算馆的学徒，看见几人，立刻跑过来，眼里满是激动：“陈先生！阿蛮姑娘！阿松！你们回来了！”
“算馆怎么样？”陈砚问。
“好得很！”少年笑着往里引，“自从你们去了漠北，京城里就传，柳氏算馆的人去漠北斩了大妖怪，救了天下人，每天都有人来算馆，不是来算卦的，是来谢谢你们的——还有，柳馆长的事，大家也知道了，都在算馆门口摆了花，说要谢谢他。”
几人走进算馆，院子里果然摆着不少花，五颜六色的，把老槐树都围了起来——槐树下的石桌上，放着个木牌，是柳山托人送来的，上面刻着“全脉阵安，漠北无忧”六个字，字缝里嵌着点黄沙，是漠北的沙。
陈砚走到正厅，把洛书放在供桌上——供桌上的正洛书阵突然亮了，金光裹着洛书，把它慢慢嵌进阵眼，残页上的字也亮了，是柳氏先祖的字迹，和柳馆长的字迹、柳承业的字迹、柳山的字迹混在一起，慢慢拼成了行字：“柳氏血脉，洛书为心，正逆合流，天下安宁。”
“洛书归位了。”陈砚轻声说，把先祖木牌放在洛书旁边，“柳馆长，二叔，先祖，你们看，天下安宁了。”
沈彻靠在门边，剑收进鞘里，脸上也多了点笑意：“我要回一趟师门，告诉师父，蛊母被封了，逆脉筹也毁了，以后再也不用怕了——等我回来，再来看你们。”
“好。”陈砚点头。
阿蛮把蛊引木放在洛书旁边，靛蓝的布袋叠得整整齐齐的：“我要回一趟苗寨，告诉寨里的人，血蛊和蛊母都没了，以后不用再躲着蛊气了——回来的时候，我带苗寨的草药来，给算馆的花浇水。”
“嗯。”陈砚笑着说。
阿松抱着木盒，把里面的算筹和阵谱拿出来，放在供桌上：“陈砚哥，我不走，我留在算馆，帮你守着洛书，守着算馆，就像柳馆长当年守着这里一样。”
陈砚摸了摸阿松的头，眼里满是温柔：“好，我们一起守着算馆。”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彻回了师门，又回来了，还带了师父给的剑谱，说要留在京城，帮着守护算馆；阿蛮也回了苗寨，带了草药和苗寨的银饰，给算馆的学徒们每人送了个小银铃，说能驱邪；阿松每天都在院子里浇花，给老槐树松土，偶尔还会对着木牌，说说街上的新鲜事。
陈砚每天都会坐在正厅，看着供桌上的洛书和木牌，有时候会拿起阵谱，翻一翻，想起柳馆长在漠北的最后一笑，想起周叔的不甘，想起族人们的坚定——他知道，这些都不是结束，是柳氏和洛书，留给天下的希望。
有一天，阿松突然跑进来，手里拿着个洛书形状的糖人：“陈砚哥，你看！卖糖人的老人说，这个糖人叫‘安宁糖’，吃了就能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我给你买了一个！”
陈砚接过糖人，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甜得很，像春天的风，像漠北的晨光，像柳馆长的笑。
他抬头看向窗外，老槐树上的新叶晃着，阳光透过叶子，洒在供桌上的洛书和木牌上，金光闪闪的——风里传来银铃的轻响，是阿蛮的银铃，是算馆门口的风，是京城的风，是漠北的风，温柔又坚定，吹遍了天下，吹来了安宁。
洛书归位，血脉相融，正逆合流，天下安宁。
这一次，是真的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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