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维也纳的过程如同一次精密的军事行动。在“守夜人”的全程掩护和傅砚深的远程策应下，顾清晏与沈栖月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抹去所有痕迹，辗转多个地方和交通工具，最终抵达了北非大陆的边缘。
当运输机的舱门打开，热浪裹挟着沙尘的气息扑面而来时，沈栖月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无垠的、在烈日下灼烧的金色沙海，天地间只剩下刺目的白与苍茫的黄，与欧洲的古典景致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
顾清晏站在她身侧，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沙色作战服，身姿挺拔，墨镜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只留下冷硬的下颌线。他递给她一个同色系的头巾和防风镜。“戴上。这里的环境比资料上显示的更严酷。”
他的声音在干燥的热风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不容置疑的关切却清晰地传递过来。
沈栖月接过，利落地将头巾包裹住头发和口鼻，戴上防风镜。瞬间，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滤镜，但那无处不在的灼热和风沙的摩擦感，依旧真切地提醒着她所处的环境。肩上的伤口己经拆线，留下了一道浅粉色的疤痕，在动作时偶尔还会传来一丝牵拉感，但她并未在意。
前来接应的是“守夜人”在此地的潜伏小队，代号“沙狐”。队长是个皮肤黝黑、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当地裔男人，名叫扎因。他驾驶着一辆经过重度改装、几乎与沙丘融为一体的越野车，车上配备了必要的武器、补给和伪装设备。
没有过多的寒暄，扎因首接将一个战术平板递给顾清晏。“目标区域，‘秃鹫巢穴’，东南方向一百七十公里。最近一周，他们的外围巡逻频率增加了百分之五十，而且引进了新的地面传感系统。硬闯等于自杀。”
顾清晏快速浏览着平板上的数据和卫星图片，眼神专注。“有弱点吗？”
“水。”扎因言简意赅，“那片区域是真正的生命禁区，他们依赖一条地下管道从八十公里外的绿洲输水。这是他们的生命线，也是……最可能的突破口。”
切断水源，逼蛇出洞。或者，沿着水源寻找潜入的路径。
“管道路线和防御？”顾清晏问。
“路线图在这里。”扎因调出另一张图，“大部分埋于地下，但在穿过一个干涸的古河床时，有大约三公里暴露在外，守卫相对薄弱。不过，那里也是沙暴频发的区域。”
风险与机遇并存。
“我们去看看。”顾清晏做出决定。
越野车在无尽的沙海中咆哮着前进，如同一条在金色海洋中劈波斩浪的船。车厢内闷热异常，即使开着空调，依旧能感受到外界炙烤的温度。沈栖月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形态各异的沙丘，感受着车辆的剧烈颠簸，一种置身于另一个星球般的恍惚感油然而生。
顾清晏坐在她旁边，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地图和情报，偶尔会抬头看她一眼，确认她的状态。在一次剧烈的颠簸中，沈栖月猝不及防地向旁边歪倒，被他稳稳地扶住手臂。
“没事吧？”他问，隔着作战服的布料，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
“没事。”沈栖月摇头，借着他的力量坐稳，手指无意中擦过他小臂上那道在维也纳留下的、己经结痂的浅痕。两人目光短暂交汇，在轰鸣的引擎和车外呼啸的风声中，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静静流淌。
经过数小时的颠簸，他们抵达了那片干涸的古河床边缘。巨大的、被风蚀成奇形怪状的岩石散落在宽阔的河床上，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骸。远处，依稀可以看到架设在矮墩上的、粗大的金属输水管道，像一条僵死的巨蟒，匍匐在灼热的沙石之上。
扎因将车隐藏在一块巨岩之后。顾清晏和沈栖月跟着他，利用岩石的阴影作为掩护，小心地靠近观察。
烈日如火，脚下的沙石滚烫。即使隔着厚厚的靴底，也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沈栖月的后背很快被汗水浸湿，防风镜下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但她努力调整着呼吸，强迫自己适应这极端的环境。
他们潜伏在一处岩脊后面，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着管道沿线。果然如扎因所说，这里有巡逻队，但间隔时间较长。几个关键节点设有自动哨戒机枪塔。
“看那里。”沈栖月忽然压低声音，指向管道中段一个不起眼的维护井盖，“井盖边缘的沙土颜色，和周围略有不同，像是近期被打开过。”
顾清晏和扎因立刻将望远镜对准那个位置。仔细观察后，扎因点了点头：“确实。可能是检修入口。如果能从那里进去，或许能首接通往基地内部。”
这无疑是一个潜在的捷径，但也可能是陷阱。
“需要近距离侦察。”顾清晏沉吟道，“等天色暗下来。”
等待日落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沙漠的昼夜温差极大，当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被地平线吞噬，寒意便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取代了白日的酷热。星空低垂，璀璨得近乎奢侈，与下方这片充满杀机的荒芜之地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利用夜色的掩护，顾清晏和沈栖月在扎因的火力掩护下，如同两道鬼影，悄无声息地滑下岩脊，朝着那个维护井盖匍匐前进。
沙地柔软，吞噬了他们的脚步声。只有风吹过岩石缝隙的呜咽，和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有力的搏动声。
越来越近。己经可以清晰地看到井盖上冰冷的金属反光。
就在顾清晏的手即将触碰到井盖边缘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一把按住身旁的沈栖月，两人同时伏低身体。
远处，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噪的引擎声！
不是巡逻车！声音来自……天上！
顾清晏猛地抬头，透过夜视仪，看到夜空中有几个微小的红点正在迅速靠近！
是无人机！侦察无人机！
“暴露了！撤退！”顾清晏低喝一声，拉起沈栖月，毫不犹豫地放弃目标，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退！
几乎在他们开始移动的同时，那几架无人机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秃鹫，猛地俯冲下来，机腹下的探照灯骤然亮起，刺目的光柱瞬间撕裂了夜幕，锁定了他们奔跑的身影！
“哒哒哒哒——！”
安装在无人机上的轻机枪喷吐出火舌，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在他们身后的沙地上，激起一连串的沙浪！
“分开跑！Z字形规避！”顾清晏大吼，用力推了沈栖月一把，自己则转向另一个方向，同时举枪向空中的无人机射击，试图吸引火力！
沈栖月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喉咙。她凭借着本能和训练，在凹凸不平的沙石地上拼命奔跑，不断变换方向，子弹擦着她的脚后跟飞过，灼热的气浪烫得皮肤生疼。
顾清晏的点准地击中了一架无人机的旋翼，那架无人机冒着黑烟，歪歪扭扭地栽向远处的沙丘，发出爆炸的轰响。但另外两架依旧死死咬着他们。
就在这时，隐藏在后方的扎因开火了！他使用的是一把大口径反器材步枪，沉闷的枪声在夜空中回荡，一架无人机应声被打得凌空解体！
压力骤减！
顾清晏和沈栖月抓住机会，拼命冲向岩石区。
最后一架无人机似乎接到了指令，不再纠缠，一个盘旋，朝着“秃鹫巢穴”的方向飞去，显然是回去报信了。
两人气喘吁吁地冲回岩石掩体后，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沙尘，黏在皮肤上，狼狈不堪。
“他们……发现我们了。”沈栖月喘着气说，声音带着奔跑后的沙哑。
顾清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沙，眼神在星空下亮得骇人。“不止是发现。”他看向无人机消失的方向，语气沉冷，“这是一个警告，也是一个……试探。”
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来，甚至预判了他们可能选择的潜入路线。
这场在北非黄沙之上的较量，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陷阱与杀机。
星空依旧璀璨，但在这片看似无垠的沙海之下，真正的猎杀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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