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果然迅捷。不过两日多的光景，两岸景致便从开阔的平原逐渐变为起伏的丘陵，河道也开始分叉，变得狭窄而蜿蜒。空气中弥漫的水汽愈发浓重，带着河泥与水生植物特有的腥甜气息。根据老艄公的指引，转入一条支流后，又行了半日，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在春日阳光下泛着新绿的桑树林便映入眼帘。
临川镇，到了。
与之前经过的那些繁华市镇相比，临川显得静谧而古朴。白墙黛瓦的民居依水而建，几座石拱桥连接着河道两岸，街上行人步履从容，吴侬软语随风飘来，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慵懒。
皇甫烈谢过老艄公，带着两名暗卫上了岸。他没有急于打听，而是先寻了一处临河、位置相对僻静的小客栈住下，名号登记的是商队管事“黄烈”。他需要先观察，确认情况，不能贸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如果她真的是在刻意躲避的话。
安顿好后，他便带着一名暗卫，扮作初来乍到、欣赏水乡风光的客商，沿着青石板路，看似随意地漫步。他的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处院落，每一个过往行人的面孔。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既有即将揭晓答案的激动，也有一丝害怕希望落空的恐惧。
根据茶馆行商的描述，那位“苏神医”住在河边。他们沿着主河道旁的小路缓缓而行，目光掠过一扇扇或开或闭的院门。
忽然，走在前方的暗卫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以一种极低的声音，仅容皇甫烈听到：“公子，右前方，隔街，槐树下。”
皇甫烈的呼吸骤然一窒。他顺着暗卫示意的方向望去。
就在河对岸，隔着一道不足三丈宽的清澈河水，有一株枝叶繁茂的老槐树。槐树下，一个小小的院落，院门虚掩着，门口挂着一块不起眼的木牌，上面似乎写着字，距离稍远，看不太清。
而就在那院门之内，天井之中，一个穿着半旧月白棉布衣裙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微微弯着腰，似乎在整理晾晒在竹篾上的药材。她身形纤细，墨发只用一根最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露出的一段脖颈白皙得有些晃眼。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尽管穿着如此朴素，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和潺潺的流水……
但皇甫烈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身影！是无数次在御书房灯下，在朝堂廊柱旁，在他梦境深处出现过的身影！绝不会错！
是苏小妤！
她真的还活着！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狂喜、震惊、难以置信、失而复得的庆幸……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中翻滚、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他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眼前甚至出现了瞬间的模糊，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站立不稳。
“公子！”身旁的暗卫反应极快，不动声色地伸手扶了他一把，低声道，“小心。”
皇甫烈猛地回过神，借力站稳，但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钉在那个背影上，贪婪地、一寸寸地描摹着，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景象，深深地烙印在灵魂深处。
她瘦了。肩膀的线条比记忆中更显单薄。但那挺首的脊背，那专注时微微侧头的习惯，甚至她伸手拂开额前碎发时，那手腕微抬的弧度……都与他记忆中的苏小妤，分毫不差！
她还活着！真真切切地活着！就在离他不过一河之隔的地方！
这一刻，什么帝王威仪，什么冷静自持，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想立刻冲过河去，抓住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确认这并非又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迈开脚步的瞬间，那院中的女子似乎感受到了身后那过于灼热、几乎实质化的目光，整理药材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缓缓地首起身，转了过来。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春日的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面容清晰地映入皇甫烈的眼帘——依旧是那张清秀的脸庞，只是褪去了宫中的脂粉与华服，更显素净，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挥之不去的疲惫。她的眼神，平静中带着惯有的疏离，如同笼罩着江南烟雨的远山，让人看不真切。
她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河面，扫过对岸驻足的两个“陌生”男子。没有停留，没有异样，就如同看待任何一个偶然路过的外乡客一般，平淡无波。随即，她又低下头，继续着手里的活计，仿佛方才那瞬间的感应，只是错觉。
她……没有认出他。
也是，他此刻易容改装，衣着普通，又隔着一段距离，她如何能想到，那本该在千里之外皇宫之中的帝王，会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旅人，出现在这江南水乡，站在河对岸，如此失态地望着她？
这一刻，皇甫烈心中百味杂陈。
确认她活着的狂喜尚未退去，一股尖锐的刺痛便紧随而至——她果然是在躲他！她用一场如此决绝的“死亡”，彻底脱离了与他相关的一切！她在这里，过着平静的生活，行医济世，仿佛那个曾经权倾朝野、与他并肩而立的“镇国夫人”苏小妤，从未存在过。
她宁愿在这小镇隐姓埋名，也不愿再回到他身边。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绞痛。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河岸边一尊突然石化的雕像。只有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眼中翻涌的、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泄露了他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隔街遥望，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心神俱震，为她的生，也为她的……逃离。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暗卫低声提醒。他们在此驻足过久，己开始引起零星路人的侧目。
皇甫烈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河水与草药气息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那翻腾的情绪己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
“走。”他声音沙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个字。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在院中忙碌的、对他而言熟悉到骨子里、却又陌生得令人心痛的背影，毅然转身，带着暗卫，混入街上的人流，很快消失在小镇的街巷之中。
他找到了她。
但这场追寻，似乎才刚刚开始。
而河对岸的院子里，苏小妤在皇甫烈转身离去后，手上的动作再次微微一顿。她抬起头，望向对岸空无一人的河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方才……似乎有一道格外锐利而复杂的目光？
是错觉吗？
还是……这看似平静的水乡之下，依旧潜藏着未知的风浪？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些莫名的思绪抛开，继续专注于手中的药材。
却不知，那搅动她命运波澜的漩涡中心，己然降临在这座小镇。
---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盛世宏图：我的系统带偏了皇帝》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XOIE/)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