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那番关于林清雪过往的讲述,像一把生锈却锋利的钥匙,嘎吱作响地撬开了陈扬心里那扇紧锁的门。
陈扬闭上眼,那晚酒店房间里的画面再次清晰起来。
林清雪蜷缩在床上,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泛着骇人的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那不是伪装,是真正濒死之人才有的征兆。
他记得自己指尖触碰到她小腹时,那仿佛摸到一块万年玄冰的刺骨寒意。记得爷爷留下的那点微薄内息在催动时,如同刀刮骨髓般的损耗和剧痛。
记得自己吼出“你想死,等老子把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再说”时,那股不容置疑的、近乎本能的医者决绝。
是,他是在救她。
用爷爷传授的、或许早己失传的、霸道而凶险的法子,强行撬开了她体内冻结的生机。
可站在林清雪的角度呢?
从一个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衣不蔽体,身体残留着被侵入的痛楚和异样,而那个实施这一切的男人,满身汗水,形容狼狈……
“变态!”
“令人作呕的变态!”
她那些淬毒般的咒骂,此刻回想起来,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理喻。
不知者无罪。
她不知道那是治疗。在她认知里,那就是一场趁人之危的、肮脏的侵犯。
一股迟来的、混合着理解和些许懊恼的情绪,像藤蔓般悄悄缠绕上陈扬的心。他对她的恨意,那支撑着他冷漠以对的坚硬壁垒,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想起了爷爷。
那个总是坐在小镇医馆门口,眯着眼晒太阳,脾气比刘老好不了多少的干瘦老头。
爷爷没读过多少书,却把一本泛黄的《黄帝内经》和几卷破旧的手札翻得滚瓜烂熟。他教陈扬认药、辨脉、正骨,也教他做人的道理。
“扬娃子,记住喽,”爷爷用那杆老烟枪敲着他的小脑袋瓜,烟雾缭绕中,眼神却异常清亮,“咱当大夫的,手里攥着的是别人的命!见死不救,那就是缺德!是天大的罪过!甭管那人是谁,是恩是仇,到了你面前,伸了手,你就得治!”
“那要是……人家不让你治呢?”年幼的陈扬曾仰头问。
爷爷沉默地吸了口烟,良久才吐出一句,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和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真到了要命的时候,由不得他!救活了,他恨你,骂你,那是他的事!咱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西个字,像洪钟大吕,在陈扬心间震荡回响。
那晚,他问心无愧吗?
是的。尽管方法惊世骇俗,尽管后果难以承受,但他确实问心无愧。他从鬼门关,抢回了一条命。
现在,这条命再次受到了威胁。
寒毒反扑,心脉耗损……刘老说得对,不及时处理,后果不堪设想。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拼死救回来的人,再次滑向深渊?
就因为……她曾经误解过、辱骂过、伤害过自己?
医道,父母心。
爷爷的教诲,刘老的斥责,林清雪那卑微下跪的身影,和她那段浸透着血泪的过往……所有这些,最终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垮了他心中最后那点不甘的堤坝。
帮。
得帮。
陈扬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股憋闷许久的浊气仿佛随之吐出。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指尖那点被掐出的红痕慢慢褪去。
他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回刘老身上。老头儿还靠在门框上,佝偻着腰,揣着手,浑浊的老眼半眯着,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等待。
“刘老。”陈扬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没了之前的激动和尖锐,恢复了一贯的沉稳。
刘老撩起眼皮,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嗯?”
“她这病,”陈扬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像上回那样……是唯一的法子?”
刘老浑浊的眼里精光一闪,语气依旧硬邦邦的:“最快,最有效。拖久了,寒气彻底扎根,神仙难救!怎么?你小子转性了?”
陈扬没有回答他后面的问题,只是继续问道:“除了要.....同.....房,还需要准备什么?”
这几乎等同于同意了。
刘老脸上那副“老子早就知道”的表情一闪而过,他背着手,踱回八仙桌后,拿起旱烟袋,语气带着点如释重负,又带着点惯常的挑剔:
“准备?准备好你那点还没完全养回来的内息就行!别到时候又像上回那样,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还得老子浪费参须子救你!”
陈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刘老再次提到了“上回”,提到了他损耗的内息和参须子。
这老头,对他那晚的情况,似乎了解得过于清楚了。甚至……比他自己感受的还要清楚。
一个被陈扬刻意忽略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
他看向刘老,眼神里带着探究:“刘老,您……怎么会知道我爷爷?”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来到济世堂这一个多月,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师承,更没提过爷爷。
就连温言,他也只是含糊地说跟家里长辈学过点皮毛。
刘老填烟丝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他抬起眼皮,那双浑浊得仿佛蒙尘的老眼,深深地看了陈扬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追忆,有感慨,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转瞬即逝,快得让陈扬几乎以为是错觉。
“哼!”刘老低下头,划燃火柴,橘黄的火苗舔舐着烟锅,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烟雾再次升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你小子上次半死不活地摸到老子门口,身上那股子没散干净的‘养元功’的内息味儿,隔着二里地老子就闻见了!”
养元功!
陈扬心中剧震!这是爷爷那本手札上记载的、他从小修炼的内息法门的名字!
爷爷说过,这是家传的,外人绝不可能知晓!
刘老吸了口烟,慢悠悠地吐出烟圈,语气带着一种仿佛谈论天气般的随意,却又字字敲在陈扬心上:
“陈青山那老倔驴……死了多少年了?”
陈扬如遭雷击,猛地僵在原地!
陈青山!
正是他爷爷的名字!
这个脾气古怪、隐居在海城陋巷破医馆里的刘老,竟然一口叫出了他爷爷的名字!语气还如此……熟稔?!
“您……您认识我爷爷?”陈扬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刘老从烟雾后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高深莫测,带着一种“你小子现在才想起来问”的意味。他没有首接回答,只是用烟杆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转移了话题:
“废话少说!既然决定了,就给我打起精神!里头那女人撑不了多久!去,把我后院左边柜子最底下那个紫砂药罐拿来!里面有点好东西,给你补补元气,别到时候掉了链子,砸了老子济世堂和你爷爷‘陈一手’的招牌!”
陈一手……
这是爷爷早年在外行医时,病人给他起的外号,只因他正骨手法精准利落,往往一下就能复位。
陈扬站在原地,心潮澎湃。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惊人的事实——这个刘老,不仅认识他爷爷,而且极有可能交情匪浅!他收留自己,磨砺自己,甚至在他油尽灯枯时救他,恐怕都并非偶然!
爷爷……刘老……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
然而,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林清雪还等着救治。
陈扬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深深地看了刘老一眼,将那满腹的疑问暂时封存。
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准备转身进入后院,却发现一道美丽温暖的倩影出现在了昏黄的灯光下。
温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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