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玄？！”
林知月手里刚攥热的暖手炉“咚”地砸在床沿，她赶紧弯腰去捡，指尖蹭到绒布，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脑子里先炸了——玄真子那老道士神出鬼没的，难道是嫌上次烧鸡吃着香，又来蹭饭了？
她手忙脚乱把暗格盖好，木板按回原位，又把刘掌柜的旧衣服往衣柜里塞，塞得太急，衣角还露在外面，又拽了拽才藏好。整理衣襟时，特意扯了扯皱巴巴的袖口，深吸两口气，才迈着稳当的步子往前店走。
一进前店，就见个穿藏青绸缎衫的中年男人，背着手转来转去，盯着货架上的清仓绣品，手指时不时弹一下上面的灰。这男人看着精瘦，腰杆却挺得首，袖口绣着不显眼的银线暗纹，手指上戴个翡翠扳指，玉色发暗，看着是老物件——哪像做“小生意”的，排场比清河县的张老板还足。
不是玄真子。
林知月心里的石头先落了一半，脸上立马堆起笑，快步走过去：“这位先生，您找我？我是这绣坊现在的东家，姓林。”
男人转过身，目光跟尺子似的，从她头发扫到鞋子，看得林知月有点发毛，他才拱了拱手，笑容堆在脸上，眼尾却没笑意：“林东家，久仰久仰。鄙人玄九，在府城做点布匹生意，听说云裳绣坊换了东家，特意来拜会，看看咱们能不能搭伙赚点钱。”
玄九？也姓玄？
林知月心里警铃“叮铃哐啷”响，脸上却没露馅，故意叹了口气，挠了挠头：“玄老板您太抬举我了！我刚接手这绣坊，库存堆得像山，账册乱得像麻，现在就靠清仓勉强度日，哪有本事跟您合作啊。”
“诶，林东家这话就见外了。”玄九踱步到柜台前，手指看似无意地划过台面，指甲盖修剪得整齐，还透着点油光，“云裳绣坊以前多风光啊，就是前阵子刘掌柜……嗨，不说他了。您既然敢接，肯定有妙招。”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了点，特意在“故事”二字上咬重了：“鄙人别的不爱，就爱收点有‘故事’的绣品——比如刘掌柜以前经手的那些，林东家整理旧物时，要是碰到了，可得先想着我。”
狐狸尾巴露得真快！
林知月心里冷笑，脸上却装出茫然的样子，皱着眉摇头：“有故事的绣品？没见着啊！刘掌柜走得急，账册都没跟我交接明白，我现在还头疼怎么清库存呢，哪有功夫找那些玩意儿。”
玄九盯着她看了半天，没看出破绽，才又堆起笑：“那没事，林东家慢慢找。要是以后遇到难处，或者见着‘好东西’，就去城东西海货栈找我——就在周记粮行旁边，好找得很。”
他留下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又寒暄了两句，才转身走了。出门时，还特意回头看了眼后院的方向，眼神里的精明藏都藏不住。
玄九一走，林知月立马踢了踢柜台腿，骂道：“这老狐狸，十有八九是璇玑阁的人，来探我底细的！”
苏沉鱼从门后走出来，手里还攥着木棍：“要不要我现在去西海货栈盯梢？看看他跟谁来往。”
“先别去，他肯定有防备。”林知月捡起那张纸条，折好塞进怀里，“我先给谢之行送个信，让他查查这玄九的底细，顺便探探西海货栈的底。”
苏沉鱼赶紧去磨墨，墨块在砚台里转着，还吐槽：“你这字比上次写商会计划时好看点了，以前跟鸡扒似的，谢公子能看懂才怪。”
“你懂啥，这叫潦草风！”林知月翻了个白眼，拿起炭笔写纸条，把玄九的穿着、说的话、西海货栈的地址都写清楚，最后还加了句：“看完务必回我话，别又跟上次似的，只甩一个‘可’字，我猜半天。”
她喊来谢之行派来的护卫，特意叮嘱：“你快点送，让谢公子看完给我回个信，要是他忙，哪怕画个圈也行，别让我瞎等。”
护卫笑着应：“林姑娘放心，小人一定把话带到。”
接下来两天，林知月一边盯着绣坊清仓，一边跟芸娘她们赶新品，剩下的时间全扑在那本密码册上。符号看得她眼晕，试了谐音、数字对应，都没头绪，气得她把册子往桌上一摔，骂道：“刘掌柜这老东西，搞这么复杂，怕不是怕自己忘了密码！”
就在她愁眉苦脸时，芸娘突然跑了进来，风风火火的，手里攥着几方帕子，还沾着线头：“东家！您看！这是我跟阿春、阿夏按您说的绣的，兰草用了渐变青线，还加了点新针法，您瞧瞧行不行！”
林知月抬头一看，帕子上的兰草细细的，叶片边缘用了虚针，看着像飘着似的，比之前的老花样灵动多了。她赶紧拿起帕子，摸了摸针脚：“芸娘，你们太厉害了！就按这个来，再多绣几种，比如小雏菊、小鲤鱼，做香囊、帕子都合适！”
芸娘被夸得脸红，挠了挠耳朵：“都是东家您教得好，以前刘掌柜总说我们瞎绣，不让我们换花样。”
林知月笑着摸了摸帕子上的兰草，突然拍了下大腿，喊出声：“我怎么没想到！”
苏沉鱼凑过来：“想到啥了？”
“密码册！”林知月赶紧把册子翻出来，指着上面一个像兰草的符号，“你看这符号，像不像芸娘绣的兰草？刘掌柜是绣坊掌柜，说不定这些符号不是啥密码，是指绣品、针法，甚至绣娘！”
她顺着这个思路翻册子，把符号跟绣品对应，再看后面的数字——“兰草+5”，说不定是“5件兰草绣品”；“亥时，西巷，鸦三”，“鸦三”可能是璇玑阁的代号，“西巷”是交货的地方！
虽然没全破译，但总算有了突破口！林知月激动得拉着芸娘的手：“芸娘，你真是我的福星！”
芸娘被她拉得一愣，随即笑了：“能帮到东家就好！”
好消息没高兴多久，苏沉鱼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拍了桌子，骂道：“程书墨这小人，真是记仇！”
林知月赶紧问：“怎么了？他又搞啥幺蛾子了？”
“他撺掇了张记、李记布庄，还有两家绸缎庄，联合抵制咱们！”苏沉鱼气得咬牙，“说谁要是给咱们供丝线、布料，就是跟他们程家为敌；谁要是买咱们的绣品，以后就别想从他们那儿拿货！”
“还不止这个，”苏沉鱼又补了句，“我回来时，感觉有人跟我，身手不弱，我绕了三条巷才甩掉，不像是程家那些酒囊饭袋，八成是璇玑阁的人，还在盯咱们。”
前有程家堵路子，后有璇玑阁盯梢，真是腹背受敌！
林知月皱着眉踱步，突然眼睛一亮，拉着苏沉鱼说：“有了！咱们玩一招祸水东引，让程家和璇玑阁狗咬狗！”
苏沉鱼眼睛也亮了：“怎么引？”
“让谢之行帮咱们散消息，就说我跟府城来的玄九搭上了线，马上要拿到新的丝线货源，还说我找到了刘掌柜留下的‘东西’，能扒程家的老底。”林知月笑得狡黠，“程书墨最怕有人抢他的生意，还怕以前的破事被翻出来，肯定会去找玄九的麻烦；玄九也不是善茬，程家找他，他肯定会反击，咱们就坐收渔翁之利！”
“这招妙！”苏沉鱼拍了拍腿，“让他们互相折腾，咱们刚好趁机搞新品、找货源！”
林知月立马又写了张纸条，这次写得更详细，还特意加了句：“别让消息太假，也别太真，刚好让程书墨上钩就行，你多派点人盯着，别让他们伤着绣坊的人。”
护卫把纸条送走，没半天就回来了，还带回谢之行的回信。林知月赶紧拆开，里面不止一个“可”字，还多了两行字：“己安排人散消息，玄九、程书墨两边都会盯紧，护你和绣坊周全，别冒进，有事随时找我。”
看着“护你周全”西个字，林知月心里暖暖的，摸了摸之前谢之行给的铜暖手炉，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苏沉鱼在旁边瞥见，打趣道：“哟，看你这笑，跟偷了糖似的，谢公子就写了两行字，你至于吗？”
“你懂啥！”林知月把纸条折好，放进怀里，“这叫靠谱！”
消息散得比风还快，没两天，清河县的商人都在传：“听说了吗？云裳绣坊的林东家攀上府城的玄老板了，马上有新货源，要跟程家抢生意！”“还说林东家找到了刘掌柜的东西，能查程家以前的烂事，程书墨都快急疯了！”
程书墨果然上钩了，坐在悦来客栈的雅间里，摔了茶杯，碎片溅了一地，骂下人：“废物！查了三天，连玄九的底细都查不到，还折了两个兄弟！”
下人吓得跪在地上：“公子，那玄九太邪门了，西海货栈的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头，只知道他出手阔绰，跟不少府城的商人有来往。”
“废物！”程书墨又踹了下人一脚，“再去查！要是让林知月和玄九联手，咱们程家在清河县的脸面就没了！”
而西海货栈里，玄九坐在昏暗的椅子上，手里转着两枚铁胆，“哗啦哗啦”响。阴影里站着个黑衣人，低声道：“公子，程书墨派人查咱们了，还在货栈门口盯梢。”
玄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铁胆转得更快了：“程书墨这小子，没脑子还爱折腾。给他找点麻烦，让他安分几天，别坏了咱们的事。”
他顿了顿，又道：“林知月那小丫头，倒比我想的机灵，还会祸水东引。继续盯着她，别动手，我倒要看看，她能从刘全福的册子里找出啥。”
程家果然暂时顾不上抵制绣坊，一门心思查玄九，绣坊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芸娘她们的新品绣好了十多件，清仓也回笼了一百多两银子，够买新丝线了。
林知月趁这功夫，抱着密码册跟绣品对照，熬了两个通宵，总算破译出几段关键记录。其中一段看得她手发抖，赶紧喊苏沉鱼：“苏姐姐！你快来看！”
苏沉鱼跑过来，凑到油灯下，就见纸上写着：“丙辰年三月初七，酉时三刻，贡院街，‘墨韵斋’，《山河舆图》。”
“贡院街的墨韵斋？”苏沉鱼皱眉，“那不是家小书画铺吗？只卖些临摹的字帖，偶尔卖幅画，怎么跟璇玑阁扯上关系了？《山河舆图》是啥？地图？”
林知月点点头，手指戳着“三月初七”：“今天是二月二十二，还有半个月！刘掌柜跟墨韵斋交易《山河舆图》，肯定不是买画，说不定跟之前的漕银改道有关！”
她攥着纸条，心跳得飞快，第一个念头就是找谢之行：“我得跟谢之行说，这事儿太大了，墨韵斋那边肯定有璇玑阁的人，咱们不能自己去，得跟他商量着来！”
说着，她就去摸怀里的玉牌，指尖碰到玉牌，又想起谢之行信里说的“护你周全”，心里踏实了不少——有他在，至少不用跟璇玑阁硬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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