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一开，清晨巷子里特有的微凉空气混着远处早餐摊的烟火气，一下子涌了进来。苏小棠拎着个布袋子，锁上门，准备去菜市场采购。这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为面馆备货。
刚走到巷子口，几道熟悉的声音就钻进了耳朵。
隔壁“王记面馆”的老板老王，正端着个紫砂茶壶，坐在自家门口的马扎上，跟几个街坊邻居吹牛。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确良衬衫，肚子把衬衫撑得鼓鼓囊囊，一副巷内权威的派头。
“……读了大学有什么用？脑子读傻了。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跑回来守着个耗子都嫌穷的破店，我看啊，不出半个月就得哭着关门。”老王呷了口茶，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路过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就是，那苏老头自己都没弄明白，她一个丫头片子能行？”旁边一个闲人附和道。
苏小棠的脚步顿了一下，捏着布袋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小棠啊！”
裁缝店的张婶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脸上全是“过来人”的语重心长：“听婶一句劝，别跟自个儿较劲了。你王叔那话虽然难听，但也是实话。这面馆啊，真不行了，趁早盘出去，找个安稳班上，多好。”
苏小棠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张婶，我……我想再试试。”
张婶看她这副“不识时务”的样子，摇了摇头，叹着气走开了。
周围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傻子似的好奇。这些目光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背上。
到了菜市场，这种无形的压力变得更加具体。
“哟，苏家丫头，你那店还开着呢？”卖菜的摊主抬头瞥了她一眼，手上秤杆都没停。
苏小棠想去相熟的肉摊切点五花肉熬猪油，老板却一脸为难地摆摆手：“丫头，真不巧，今天的好五花都让王记包了。就剩这点肉头了，你那小店……估计也用不上太好的。”
那轻蔑的语气，仿佛在说她的店只配用些下脚料。
她从一个摊位走到另一个摊位，发现但凡品质好点的食材，要么被预定了，要么老板就爱搭不理。这巷子里的商业生态，早己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而她，就是那个不被接纳的闯入者。
最后，苏小棠只买到了一袋最普通的面粉，一块被挑剩下的猪后腿肉，还有几根蔫头耷脑的小葱。
回到面馆，她“砰”地一声关上门，将外面的喧嚣和议论隔绝。看着自己这两天亲手擦得能映出人影的桌椅，再想想外面那些人的嘴脸，一股邪火从心底首冲脑门。
凭什么你们说不行就不行？
她把那袋廉价面粉重重地放在案板上，解开袋口。一股带着些许杂味的粉尘扑面而来，用她那新觉醒的“味道记忆”去解析，这面粉麦香不足，麸皮的涩味却很明显。
垃圾。
但她没有扔掉。
苏小棠挽起袖子，走到水池边，一遍又一遍地洗着手，首到指尖都有些发白。
她重新回到案板前，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烦躁和委屈都压了下去。
她想起面谱上那句“待面团生出第一缕呼吸”。
行。
就用这最烂的牌，看看能不能打出个王炸来。
苏小棠的眼神沉静下来，舀水，倒面，双手探入面盆。当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面粉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只剩下她和这盆等待被唤醒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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