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面，醒面，揉面。
苏小棠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生涩，但每一步都异常专注。
当锅里的水烧到将沸未沸，冒出细密的“蟹眼泡”时，她脑子里闪过面谱上的一句话：“盐需在面入锅前一息撒入”。
就是现在！
她捏起一撮盐，手腕一抖，盐粒均匀地落入水中，瞬间消失无踪。紧接着，她将拉好的面条下入锅中。
面条在滚水中翻腾，一股纯粹的麦香混着淡淡的咸鲜味，开始在小小的后厨里弥漫开来。
捞出面条，浇上用那块后腿肉熬出的、仅有的一点猪油和清汤，再撒上几粒翠绿的葱花。一碗最简单的清水素面，完成了。
汤色清澈见底，面条根根分明，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苏小棠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根，送入口中。
面条滑过舌尖，一股恰到好处的劲道在齿间弹开。没有多余的调味，只有面粉本身最纯粹的甘甜，和汤头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咸鲜。
好吃！
她自己都愣住了。明明是超市里最便宜的面粉，味道却比她吃过的任何一家面馆的招牌面都要清爽利落。
那本破本子，居然是真的！
苏小棠心头一阵火热，她找了块木板，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上“今日开业”西个大字，挂在了门口。
她坐在柜台后，手心都有些出汗，既紧张又期待地望着门口。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巷子里静悄悄的。
两个小时过去了，只有几只麻雀落在门口的电线上，歪着头看她。
太阳从东边升到头顶，又慢慢偏西。锅里那碗她寄予厚望的面，己经凉透了，面条也坨成了一团。
苏小棠的背一点点垮了下去，心里那团刚燃起来的火，被这漫长的寂静一点点浇灭。
也许，老王他们说得对。
味道再好又有什么用？这破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
眼看天色渐晚，她叹了口气，起身准备收摊。
“吱呀——”
那扇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了，一个清瘦的身影走了进来。是住在对面的李大爷，那个巷子里唯一没对她说过风凉话的老木匠。
“丫头，还有面吗？”李大爷的声音有些沙哑。
“有，有！”苏小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跑进后厨，重新下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端出来。
李大爷没说话，拿起筷子，默默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慢，也很认真。当他喝下最后一口汤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苏小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大爷放下碗，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抬头环顾了一下这间虽然干净但空荡荡的店面。
“面是好面。”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砸进了苏小棠的心里。
她刚想咧嘴笑，李大爷下一句话又把她打回了原形。
“可你这店，黑乎乎的，连个亮堂的灯都没有，桌椅也摆得死气沉沉。好东西也得有个好卖相，不然谁敢进来？”
苏小棠一愣。她这两天光顾着和后厨的油污死磕，却忘了最基本的东西。
“先去买两个亮点的灯泡换上，把那几个破桌子重新摆一摆，让门口看着敞亮些。”李大爷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放在桌上，“钱你收好。”
苏小棠低头一看，桌上放了二十块钱，一碗素面只要八块。
“李大爷，这太多了……”
“拿着。”李大爷摆了摆手，转身向门口走去，“丫头，别灰心，好东西，总会有人识货的。”
门再次被关上，店里又恢复了安静。
苏小棠拿起桌上那二十块钱，纸币上还带着老人身体的余温。
她看着这间昏暗破败的小店，又看了看手里的钱，心里某个地方，重新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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