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蔫夫妇像捧着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将抽搐的铁蛋抱进堂屋，平放在祖父常坐的那张旧藤椅上。煤油灯的光晕笼罩着孩子通红扭曲的小脸，那无意识的抽搐和从喉咙里挤出的、意义不明的呜咽声，让整个屋子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母亲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对我能力的怀疑。我理解她，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
“川娃子，需……需要准备啥不？黑狗血？糯米？”李老蔫搓着手，紧张地看着我，把他能想到的驱邪物件都报了出来。
我一时语塞。我哪知道需要什么？我只是凭着一股不能见死不救的冲动，和怀里那罗盘传来的一丝冰凉底气，才硬着头皮开了口。
“先……先别急，我看看。”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铁蛋身边。
靠近了，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孩子身上散发出的不正常热度。但我注意到，这种热里透着一股阴寒，极不协调。我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指尖刚触到皮肤，怀里的罗盘突然猛地一震！
不是之前的轻微颤动，而是清晰地、有力地“咔哒”一声，像是磁针撞在了盘壁上。
我吓得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捂住胸口。李老蔫夫妇和母亲都紧张地看着我异样的举动。
“小川，咋了？”母亲问道。
“没……没事。”我深吸一口气，背过身，悄悄将罗盘从怀里掏出来一点，借着身体的遮挡看去。
只见那根乌黑的磁针，此刻正剧烈地左右摇摆，幅度之大，几乎要超出盘面范围，最后颤巍巍地，死死定定地指向了藤椅上的铁蛋！
指针的尖端，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暗红色。
我的心沉了下去。罗盘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铁蛋这不是普通的生病！真的有“东西”缠上他了！是因为我吗？祖父说“它”是跟着我回来的……
愧疚和压力像潮水般涌来。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脑子里飞快地回想祖父以前偶尔提及的片段。受惊？失魂？冲撞？可具体该怎么应对？
对了！笔记！祖父的抽屉！
我猛地想起抽屉里那摞泛黄的毛边纸。
“蔫叔，婶子，你们先照看着铁蛋，别碰他，我找点东西！”我说完，几乎是扑到黑漆木桌前，再次拉开那个抽屉，将里面那摞毛边纸全部拿了出来。
纸张己经脆化，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密密麻麻的小楷，有些地方还有朱砂画的奇怪符号。我飞快地翻动着，汗水从额头滴落，模糊了字迹。
“小儿夜啼……安神咒……无用。”
“客忤……症状类似，但铁蛋是傍晚发病，不对……”
“冲煞……需知冲何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铁蛋的抽搐似乎更剧烈了，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类似小兽般的低吼。李老蔫媳妇的哭声越来越大，绝望的气氛几乎要将这间小小的堂屋撑破。
就在我快要被焦急和无力感吞噬的时候，我的手停在了一页纸上。这页纸的抬头写着几个字：“小儿客忤·中邪”。
下面的症状描述与铁蛋的情况高度吻合：突发高热、神昏抽搐、口吐涎沫、目睛上视。旁边用小字注着：“多因孩童火焰低，冲撞阴秽邪煞，或为精怪所迷。常伴有针药难解之症。”
找到了！
我强压住激动，往下看解法。上面写着几种方法，但大多需要符箓或是特定的仪式，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根本不可能完成。我的目光扫到最后一行，那里用一种更潦草的笔迹写着一种看似最简单，却也最诡异的方法：
“应急之法：若身边无符无器，可试‘喊魂’与‘惊吓’并施。以至亲之声，行走的阴阳先生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行走的阴阳先生最新章节随便看！连呼其名，唤其心神归位。同时，以阳刚之气或骤响之声，惊散附体之阴秽。但需谨记，施术者需心存正念，持一件开光法器护身，以免反噬。”
喊魂？惊吓？开光法器？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罗盘。祖父昏迷前让我拿出来“护身”，这算不算是“开光法器”？
没有时间犹豫了！这是唯一看起来我能试一试的方法！
我猛地站起身，对李老蔫夫妇说：“蔫叔，婶子，你们过来，靠近铁蛋，大声喊他的名字！不停地喊！‘铁蛋，回来！铁蛋，快回来！’”
李老蔫夫妇虽然不明所以，但此刻完全把我当成了主心骨，立刻扑到藤椅边，带着哭腔，一声声地呼唤起来：“铁蛋！我的儿啊，快回来！”“铁蛋，看看妈，快醒醒！”
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悲怆。
而我，则深吸一口气，将怀里的罗盘彻底拿了出来，紧紧握在右手。冰凉的触感让我精神一振。我走到铁蛋正前方，回忆着祖父偶尔流露出的那种严肃神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而有力量。
然后，我举起左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拍向了旁边的桌面！
“啪！”
一声巨响，震得煤油灯的火苗都为之剧烈摇晃。突如其来的巨响，让哭泣的李老蔫夫妇都吓得一颤，呼喊声戛然而止。
也就在这巨响发出的瞬间，我右手紧握的罗盘，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那根指向铁蛋的乌黑磁针，剧烈地抖动起来，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
而藤椅上的铁蛋，随着这声巨响和罗盘的异动，整个人猛地向上弓起，像是被无形的手拎了起来，随即又重重落下！他双眼骤然睁开，瞳孔里却是一片惨白，嘴里发出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嘶鸣！
“呃啊——！”
那声音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与此同时，我清楚地看到，一股淡淡的、扭曲的黑气，从铁蛋的口鼻间逸散出来，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堂屋里的温度，仿佛在那一刻回升了些许。
铁弓起的身体软了下去，剧烈的抽搐停止了。他睁开的眼睛也缓缓闭上，脸上的潮红开始褪去，呼吸虽然微弱，却变得平稳悠长起来。
“铁蛋？铁蛋？”李老蔫媳妇颤抖着抚摸孩子的脸。
铁蛋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茫然，虚弱地喊了一声：“妈……我渴……”
好了！真的好了！
李老蔫夫妇喜极而泣，抱着孩子又是哭又是笑，对着我千恩万谢，几乎要跪下磕头。
我扶着桌子，感觉浑身虚脱，后背己经被冷汗完全浸透。右手掌因为刚才用力拍桌而火辣辣地疼，但紧握罗盘的手心里，却依旧残留着那股救命的冰凉。
我成功了？我用祖父笔记里的方法，结合这个神秘的罗盘，真的驱散了……那个东西？
一种极不真实的恍惚感笼罩着我。
然而，还没等我这口气喘匀，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右手握着的罗盘。磁针不再指向铁蛋，也不再颤抖，但它也没有回归南北指向。
它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稳定地指向了……堂屋的西北角。
那个角落，除了堆着一些杂物，空无一物。
可罗盘的指针，却像焊死了一样，牢牢地指着那里。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我，刚才从那孩子身上跑掉的东西，并没有离开这间屋子。
它，就藏在那个角落里。
一股比之前更甚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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