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李嬷嬷的事，小院仿佛拨云见日，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下人们送来的饭食衣物，虽仍不算顶好，却也不敢再以次充好，怠慢之色收敛了许多。
青黛忙前忙后，将院子里外收拾得更加利落，脸上始终洋溢着轻松的笑意。她看着坐在窗前沉思的沈清辞，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道：“小姐，您自从……自从病好了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又聪明又厉害！奴婢……奴婢真为您高兴！”
沈清辞回神，看向眼前眉眼清秀、眼神澄澈的丫头。青黛的忠心毋庸置疑，是这冰冷府邸中难得的暖色。她拉过青黛的手，语气温和：“青黛，以前是我懦弱，连累你跟着受委屈。往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随意欺辱我们主仆。”
青黛眼眶一热，用力点头：“嗯！奴婢不怕委屈，只要小姐好好的！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让奴婢去做，奴婢一定帮您！”
望着青黛充满信任和干劲的眼神，沈清辞心中微暖，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调查真相，仅凭她一人之力太难，青黛是她必须，也能够信任的臂助。
“青黛，”她压低声音，神色郑重起来，“我落水那日，你可还记得更具体的情形？比如，除了你之前提到的大姐姐苏玲珑的丫鬟，可还听到她们说了什么？或者，注意到有什么特别的人在场？”
青黛见小姐问起此事，也收敛了笑容，努力蹙眉回忆。小姐落水后昏迷多日，醒来又先是病弱后是应对刁难，首到此刻才算真正有机会细究当日之事。
“那日……人有点乱，”青黛边想边说，“大小姐和她的丫鬟站在水榭那边说话，离得有些远。奴婢当时急着去找您落下的帕子，听得不甚真切……好像，好像听到她们提到了‘二皇子’……还有什么‘功劳’、‘少不了好处’之类的……”
二皇子！
沈清辞心头猛地一跳。当今圣上年迈，皇子们渐长，夺嫡之势虽未明面化，但暗流早己汹涌。二皇子宇文琝，生母位份不高，但据闻颇有才干，在朝中亦有一定支持者。苏晚晚一个安国公府的庶女，落水之事怎么会牵扯到二皇子？
“还有呢？”她追问道，感觉似乎触摸到了一丝关键。
青黛努力回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隔得太远，就只听到这些零碎词句……啊，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小姐您当时腰上挂的那个奴婢没见过的旧香囊，落水后就不见了！奴婢后来沿路找过，都没找到。”
旧香囊？沈清辞蹙眉，原主记忆中对此物十分模糊，似乎并非她心爱之物，只是那日偶然佩戴。是巧合，还是……那香囊本身就有问题？
主仆二人正低声交谈，院门外忽然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小姐，门房递来帖子，有位姓温的公子来访，说是……说是感谢小姐日前在寺庙的援手之恩，特来拜会。”
温公子？沈清辞微怔，随即想起那日寺庙中那位温润如玉的神医谷传人，温子然。他竟寻到府上来了？
她心下迅速权衡。温子然医术高超，人品看似端方，或许能成为她医术上的助力，甚至……信息来源。只是，如今府内柳氏盯得正紧，贸然见外男，恐生事端。
“去回话，说我身子尚未痊愈，不便见客，多谢温公子好意。”她吩咐道，顿了顿，又补充，“将我之前晾晒的那些宁神菊包一小包，赠与温公子，聊表心意。”
她需要盟友，但不能操之过急。赠药，既全了礼数，不显失礼，也隐晦地展示了她在医药上的用心，足以引起温子然这类人的兴趣，为日后接触留有余地。更重要的是，她此刻心思都被“二皇子”和那“旧香囊”占据，需得理清头绪。
小丫鬟领命而去。
青黛有些不解：“小姐，那位温公子看着是好人，为何不见？”
沈清辞目光幽深：“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刻我们尚在困境，贸然接触，未必是福。且看看再说。”她话锋一转，回到正题，“青黛，你方才说那旧香囊……可还记得具体样式？或是谁给的？”
青黛努力回忆，描述得磕磕绊绊，只记得是淡青色，绣样简单，似乎并非府中绣娘常见的手艺。
线索似乎又断了。沈清辞凝眉沉思，二皇子……功劳……旧香囊……还有柳氏那支被李嬷嬷用来栽赃、样式却让她隐隐觉得有些眼熟的金簪……这几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团迷雾之前，仅能窥见几缕模糊的轮廓。前世她身为将军嫡女，专注于家族兴衰与自身婚约，对朝堂后宫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知之甚少，如今重生为局外人，才隐隐察觉到水面下的暗潮，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汹涌。
而这暗潮，似乎早己将她，无论是前世的沈清辞，还是今生的苏晚晚，都卷入了其中。
是夜，沈清辞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汗湿重衣。梦中不再是前世勒毙的窒息感，而是无尽的深水，水底有模糊的光影闪烁，似那丢失的旧香囊，又似柳氏宝盒中其他几支样式相近、泛着幽光的金簪，它们缠绕着她，将她拖向更黑暗的深渊，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在说：“……知晓太多……留不得……”
她坐起身，捂住狂跳的心口，眼神在暗夜中亮得惊人。
这绝非巧合。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线，将她的前世今生，与这府邸、与皇室、与那些被隐藏的秘密，紧密地串联了起来。
她必须尽快查明真相，无论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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