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山的桃花开得正盛时，京城来了封加急密信，是李大人亲笔所书。信里说，魏太傅己察觉风声，正联合太子党羽销毁证据，甚至准备以“谋逆”罪名构陷李大人，逼迫他交出从暗河找到的账册。
“李大人说，他己将部分证据呈给陛下，但魏太傅在朝中根基太深，陛下虽有疑虑，却迟迟未下决心。”沈砚捏着信纸，指尖微微发颤，“他问我们，是否愿去京城一趟，当庭指证魏太傅——毕竟，我们是账册的发现者，也是当年粮船案的关联人。”
苏清鸢望着窗外飘落的桃花瓣，轻声道：“去京城，意味着要再次卷入漩涡。魏太傅连漕运粮船都敢动，绝不会在乎多杀我们两个人。”
“可李大人在帮我们。”沈砚想起暗河出口的援手，想起苏州府衙前的禁军，“他若倒了，魏太傅会更肆无忌惮，二十年前的冤案，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
秦船长蹲在门槛上，吧嗒着旱烟：“想去就去。墨山的娃子，不能让人戳脊梁骨说我们忘恩负义。只是……”他看了眼正在院子里教小豆子认字的周先生，“学堂这边，得托付给你们。”
周先生放下书，慢悠悠道：“放心去。我和老秦守着这里，等你们回来吃桃子。”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草药，“这是解的方子，京城不比乡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豆子跑过来，把木雕老虎塞进沈砚手里：“沈先生，带上它，就像我爹在保护你。”
沈砚握紧老虎木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从墨山到京城，从江南到暗河，支撑着他走下去的，从来不是孤勇，是这些人的信任与托付。
三日后，沈砚和苏清鸢踏上了北上的路。临行前，他们站在老梅树下，看着满树的花苞，仿佛能闻到不久后的梅香。
“等我们回来，”沈砚轻声道，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这方水土承诺，“就把二十年前的故事，写进《大晟史》里。”
一路晓行夜宿，快到京城时，遇到了“影”的人。是个眉眼清秀的少年，递过来两套国子监的服饰：“李大人说，扮成学子进京城，不易引起注意。魏太傅的人在城门盘查得紧，尤其是形迹可疑的外地人。”
少年还带来个消息：魏太傅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竟在民间散布谣言，说当年的粮船案是沈砚的父亲监守自盗，沈砚如今翻案，是为了掩盖家族污点。
“无耻！”苏清鸢气得发抖，“他们怎么能这样污蔑人！”
少年叹了口气：“魏太傅最擅长颠倒黑白。沈先生，到了京城，万事小心。李大人在国子监的‘静思轩’等你们，暗号是‘春风化雨’。”
进入京城时，果然看到城门口贴着告示，画着沈砚和苏清鸢的画像，标注着“钦犯余孽，悬赏捉拿”。两人低着头，穿着学子服饰，混在进香的队伍里，总算蒙混过关。
国子监的红墙在暮色中透着庄严。沈砚和苏清鸢按照暗号，在静思轩见到了李大人。他比上次见面时消瘦了许多，眼窝深陷，却依旧挺首着脊梁。
“你们来了。”李大人示意他们坐下，给他们倒了杯茶，“魏太傅己经在陛下面前提了三次，说我勾结外臣，意图构陷太子师。再拖下去，不仅我自身难保，这些证据也会变成废纸。”
他从书架上取下个铁盒，里面是魏太傅与地方官员的密信抄本：“明日早朝，我会力谏陛下重审粮船案。你们只需在殿外等候，若陛下传召，便将暗河找到的账册呈上。”
沈砚看着那些密信，忽然问：“李大人，您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二十年前的案子，与您并无牵连。”
李大人笑了笑，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字，上面写着“守心”二字：“家父曾说，为官者，守不住心，便守不住百姓。魏太傅这样的蛀虫，多留一日，百姓便多受一日苦。我虽能力微薄，却也想做那挡车的螳臂。”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李大人的白发上，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温柔。沈砚忽然明白，这世间总有一些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愚蠢，是风骨。
《大晟史》的纸页在行囊里轻轻作响，仿佛在期待着明日的朝堂，期待着那些被掩埋了二十年的真相，终于能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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