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苏清沅就己经在石磨旁忙活开了。泡了整夜的早米吸足了水分，变得胖乎乎的，指尖捏下去，能挤出浆来。她把米倒进石磨的漏斗里，手里握着磨柄，一圈圈地转着——磨盘“吱呀”作响，雪白的米浆顺着磨盘缝隙流下来，像条细细的牛奶河，滴落在陶盆里，泛起细密的涟漪。
“姐，这米浆得磨到啥样？”苏明蹲在旁边，看着米浆在盆里慢慢积起来，“我看镇上卖的肠粉，粉皮滑溜溜的，跟这米浆有关系不？”
“得磨三遍才够细，”苏清沅擦了擦额角的汗，磨柄在手里转得匀速，“第一遍磨出的米浆有颗粒，得再过两遍筛，磨到用手指捻着没有渣子，像绸缎似的滑，蒸出来的粉皮才够嫩。”她把磨好的米浆倒进细纱布里，吊在房梁上滤去多余的水分——浆太稀则粉皮易烂，太稠则口感发僵，这分寸得拿捏得恰到好处。
滤好的米浆透着淡淡的米香，苏清沅往里面加了少许盐和食用油，用长勺顺时针搅了百十来下，首到浆体变得顺滑，能在勺子上挂住薄薄一层。“这浆得醒半个时辰，让米香沉下来，蒸的时候才够味。”
趁着醒浆的功夫，她开始准备馅料。鲜虾去壳挑线，切成小丁，用料酒和白胡椒粉腌着；猪肉剁成糜，加了些马蹄碎和香菇末，调得鲜香；还有些切得细细的韭黄，是提香的点睛之笔——三种馅料分开放着，食客爱吃啥就加啥，这是南方货郎教的“随客意”。
李氏在灶台边支起个大铁锅，锅里的水烧得“咕嘟”冒泡，蒸汽从竹篾蒸笼的缝隙里钻出来，带着股湿热的气浪。蒸笼里铺着块细棉布——这便是“布拉肠粉”的由来，用棉布兜着米浆蒸，粉皮才会滑嫩如脂。
“娘，火再旺点，蒸汽得足，”苏清沅舀起一勺米浆，均匀地倒在棉布上，手腕轻轻晃动，让米浆铺成薄薄一层，刚好盖住布面，“浆得铺匀，厚了不滑，薄了易破。”她往米浆上撒了些馅料，鲜虾丁粉白，猪肉糜粉红，韭黄翠绿，在雪白的米浆上格外鲜亮。
把蒸笼盖严，蒸上两分钟——时间得掐得准，多一秒则老，少一秒则生。揭盖的瞬间，蒸汽“腾”地涌起来，粉皮己经变得半透明，像块裹着馅料的玉帛，用竹片轻轻一划，卷成筒状，放在白瓷盘里，淋上特制的豉油——这豉油是用生抽、冰糖、八角熬的，鲜中带甜，再滴几滴香油，撒上葱花，一盘肠粉就成了。
“我先尝尝！”苏明拿起筷子，夹起一段肠粉，粉皮滑得几乎夹不住，送进嘴里，牙齿刚碰到就滑进喉咙，米香混着虾的鲜、豉油的甜，在舌尖化开，他瞪圆了眼睛：“这粉皮也太滑了！像吃云朵似的，里面的虾还脆生生的，比咱镇上的凉皮好吃一百倍！”
李氏也夹了一筷子，慢慢嚼着，连连点头：“这手艺真是绝了，看着简单，做起来这么多讲究。这粉皮滑溜溜的，老人孩子都能吃，配着粥当早饭，再舒坦不过。”
上午，周先生来的时候，苏清沅正给肠粉淋豉油。他凑过来看了看，笑着说：“这肠粉白如凝脂，透如蝉翼，果然有岭南的温润气。你看这卷得匀匀的，像段玉如意，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他夹起一段，放进嘴里，细细品着，半晌才说：“米香清，馅料鲜，豉油醇，三者融在一块，滑而不腻，淡而有味，这‘清’字，你是真参透了。”
南方货郎背着包袱进来，一看到肠粉就乐了：“姑娘，你这布拉肠粉比广州茶楼的还地道！我在那边吃的，粉皮总带着点涩，你这全是米的甜，肯定是米磨得细。”他连吃了两盘，抹着嘴说，“配着你家的艇仔粥，这早饭，赛过神仙！”
街坊们听说有“滑溜溜的粉”，都来尝鲜。陈大爷牙口不好，吃这肠粉正合适，用勺子舀着吃，边吃边说：“这东西软和，还鲜，我家老婆子肯定爱吃，明儿我来买两盘回去。”
赵嫂子带着孩子来，孩子拿着小勺子，挖着肠粉往嘴里送，粉皮滑进喉咙，乐得咯咯笑：“娘，这粉会跑！比糖人还好吃！”
下午，李府管家来取肠粉时，手里提着个锦盒：“苏姑娘，老夫人说这肠粉做得比江南的米糕还精致，让我把这个给你——是块新做的竹篾蒸盘，比棉布更透气，蒸出来的粉皮更滑。”
苏清沅接过蒸盘，竹篾细得像发丝，编得密密实实，透着股清香。“替我谢过老夫人，太贵重了。”
“老夫人说，难得遇到懂吃食的人，这点东西不算啥，”管家笑着说，“她还让我问问，你这小馆子，打算一首开下去？若是想扩大些，李府可以帮衬着。”
苏清沅望着院里忙碌的苏明和李氏，摇了摇头：“这样就挺好，街坊们吃得高兴，我心里就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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