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街口的老槐树，苏清沅己经支起了新做的木招牌。红底黑字写着“苏记卤味·新添齐鲁把子肉”，墨迹还带着点潮，被风一吹微微发卷。她往大铁锅里舀进最后一勺老卤，蒸汽“腾”地冲起来，裹着酱油、冰糖和香料的甜香，在摊前绕了三圈才肯散开。
“这味儿！比上次卤猪蹄还馋人！”蹲在对面石阶上的老张头抽着旱烟，烟杆都忘了往嘴里送，“丫头，你这锅肉是按啥方子弄的？闻着就带股山东老家的厚实劲儿。”
苏清沅用长柄勺搅了搅锅里的肉，块块都是带皮的五花肉，肥瘦相间得像精心铺过的锦缎。肉皮在卤汁里泡得发亮，边缘微微卷起，用筷子一戳，能感觉到那股子“软而不烂”的韧劲——这是她托人从济南府带的方子，光是选肉就挑了三天，必须是三层肥瘦相间的“五花三层”，切得比巴掌还厚，焯水时加了绍兴酒去血沫，卤料里特意多加了山东的甜面酱和章丘大葱，咕嘟咕嘟煮了西个时辰，才熬出这锅红亮油润的把子肉。
“张大爷您尝尝就知道了。”她捞出一块放进粗瓷碗，肉香混着酱香“轰”地炸开。只见肉皮颤巍巍的，却始终保持着完整的方块，用筷子轻轻一扒，肥瘦瞬间分离，肥的部分像融化的琥珀，瘦的地方则吸足了卤汁，红得发亮。
老张头夹起一块，吹了吹就往嘴里送。牙齿刚碰到肉皮，那层经过慢火卤制的皮就“噗”地破开，绵密得像抿了口带劲的蜜，紧接着肥瘦在舌尖化开，甜面酱的醇厚、冰糖的绵甜、香料的辛香，还有五花肉本身的脂香，层层叠叠涌上来，竟一点不腻，反而让人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好家伙！”老张头嘴里的肉还没咽，就指着锅喊，“给我来半斤！不，一斤！带汁的！”
作者“沐雪吉”推荐阅读《炊香记：穿越农家厨女的菜系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摊子前很快排起队。穿短打的脚夫们扛着扁担路过，闻着味儿就挪不动腿，掏出铜板拍在案上：“要块带筋的！越肥越好！” 穿长衫的先生们则讲究些，让苏清沅用荷叶包好，说要配着新酿的米酒慢慢吃。最馋的是半大的孩子，扒着案板踮脚看，手里攥着娘给的铜板，奶声奶气地喊：“姐姐，我要那块带皮的！”
苏清沅的手没停过。称肉时总多添一小块边角料，说“尝尝鲜”；装碗时淋上两勺浓稠的卤汁，能把白米饭染成琥珀色。有熟客掀开锅盖看，只见锅底沉着七八颗炖得酥烂的鸡蛋，蛋白吸足了肉香，蛋黄混着卤汁咬开，能鲜得眯起眼睛——这是她偷偷加的“彩蛋”，给常来的老街坊留着。
日头爬到头顶时，锅里的把子肉下去大半。有个从齐鲁来的货郎路过，闻着味就红了眼眶，蹲在摊前连吃三块，抹着嘴说：“就是这味儿！我娘以前总在灶台前守着这锅肉，说等我爹跑船回来，要炖得烂烂的，好让他咬得动……”
苏清沅给他多盛了一勺卤汁，没要钱。货郎捧着碗，眼泪掉在肉上，却吃得更香了。蒸汽在他脸上凝成水珠，分不清是汗还是泪，只听见他边吃边说：“这肉里有家里的味儿。”
傍晚收摊时，最后一块把子肉卖给了卖花的阿婆。阿婆颤巍巍地接过碗，说要给卧病的老伴带去。苏清沅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锅把子肉熬的不只是肉，还有日子里的热乎劲儿——就像这卤汁里的冰糖，得慢慢熬，才能甜得透，香得久。
铁锅里还剩点卤汁，苏清沅泡了块白馒头进去，吸饱了汁的馒头胀鼓鼓的，咬一口，肉香混着面香在嘴里炸开，烫得首哈气，心里却暖烘烘的。她想，明天得再备两口大锅，齐鲁来的师傅说，好的把子肉，要让路过的人闻着味就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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