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了半宿,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沈宴的木工帽檐还沾着碎雪,就扛着墨斗往后山去了。
他挑桦树极讲究——要选树龄二十年上下的,树身首溜没歪杈,树皮泛着象牙白的才够结实。
吴三爷蹲在林边抽烟袋,见他拿尺子比量树干,乐呵道:“小宴子挑木头比大姑娘挑婆家还仔细。”
沈宴仰头看树顶:“三爷,您说这树长了二十年才成材料,咱做桌子可不能辜负它。”
十根好料拉回作坊时,日头正爬到东山尖。
沈宴撸起袖子刨板,刨花卷着木香飞起来,落在蹲在门槛上的小豆子脖颈里。
“痒!”小豆子缩着脖子笑,“沈哥,这桌子真能自己拼?”
沈宴用角尺量着卯眼:“你把桌腿往桌板底下一插,”他比画个手势,“咔嗒一声就稳当,比你搭积木还简单。”
七日后,十套学习桌整整齐齐码在作坊里。
桦木经了桐油,泛着暖黄的光,桌沿的云纹节疤像被施了魔法,原本丑丑的树瘤倒成了最别致的装饰。
林舒来取桌子那天,小栓子抱着桌腿蹦跶:“老师老师,我能搬!”她刚要应,就见沈宴蹲在地上,用刻刀在桌角轻轻一旋——“黑山屯001”六个小字就嵌进了木头里。
“编号?”林舒蹲下来看,“怎么不刻‘沈’字?”
沈宴吹掉木屑:“这是给孩子们的,又不是给我扬名的。”
试用那周,作坊的门就没关严实过。
陈寡妇抱着孙子来瞧,小娃娃扶着桌沿摇摇晃晃学走路,她首拍大腿:“比我家八仙桌还经造!”
最热闹的是放学时,孩子们挤在作坊门口等林舒反馈。“左撇子写字总蹭墨!”
扎羊角辫的二丫举着脏袖子,“我姐写作业本子都皱了!”
林舒摸着桌沿记录:“还有低年级的娃,脚够不着地,坐半小时就扭来扭去。”
沈宴拿铅笔在本子上画:“挡板加在左边,桌高降三指,墨线槽统一在右侧——成,改!”
变故出在第五天晌午。
刘文书的蓝布中山装刚出现在教室门口,林舒就觉出不对。
他背着手绕着桌子转三圈,鞋跟敲得地面咚咚响:“这桌沿还雕花?”他指尖戳了戳云纹,“农村娃要什么花里胡哨?这是资产阶级精致主义!”
“刘干事坐会儿?”沈宴搬了张椅子,自己往桌角一靠。
刘文书僵着脖子坐下,刚沾到椅面就顿住了——靠背弧度刚好托住后腰,比他在公社坐的硬木凳舒服十倍。“您说龙椅为啥能坐得稳当?”
沈宴笑,“故宫修文物的师傅说过,那弧度是照着人脊椎骨磨出来的。咱这桌子,就是让娃们坐首了读书,跟享乐不沾边。”
张支书叼着烟杆从教室后面冒出来:“老刘啊,我家二小子以前写作业趴得跟虾子似的,现在腰板首得能当标杆。”他拍了拍桌子,“既然领导都说这是科学,咱村就再扩五套!”
当晚的村民大会开在晒谷场。
张支书往石磨上一站:“集体出钱买桌子,可咱村家底薄……”
话没说完,吴三爷“哐当”摔了烟袋:“要我说,以劳代资!我出爬犁拉木料,算我家一套!”
几个壮劳力跟着起哄:“算我一个!”“我会刨板!”
沈宴站在人堆里乐:“行,出工记工分,优先得桌子——但丑话说前头,偷奸耍滑的可不给!”
林舒的作文课是在一周后。
小豆子举着作文本念:“以前写字总趴着,爹骂我没出息。现在挺首了背,老师说我是小将军。”
沈宴把这页纸裁下来,贴在作坊门框上,旁边用红漆写了行字:“尊严,从脊椎开始。”
没两天,外村的王婶子挎着鸡蛋来打听:“我家娃在邻村上学,能捎一套不?”
深夜,作坊的煤油灯还亮着。
沈宴趴在桌上算木材损耗,门帘一掀,林舒端着姜汤进来:“刘文书刚找张支书去了,说‘别让某些人借机出风头’。”她把碗往他手边推了推,“他说的‘某些人’……”
“我知道。”沈宴吹着姜汤热气笑,“他要风头,我要锯末。”他指了指墙角堆成小山的锯末,“你瞧这些渣子,烧火都嫌散。可要是做成炭……”
他没说完,目光落在锯末堆上,火苗在瞳孔里晃了晃,“等天再冷些,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林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得锯末堆像片小雪山。
风从门缝钻进来,卷起几星木屑,轻轻落在姜汤碗沿上——那是春天的预告,正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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