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至江心时，阿蛮扶着船舷站定，江风掀起她的鬓发，露出耳后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幼时被追兵的箭擦伤留下的。秦野站在她身侧，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枪杆，李三那杆枪被他用布条缠了又缠，生怕江水打湿了木质的枪身。
“你看那片云。”阿蛮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像不像去年在青峰山看见的那只白狐？”
秦野抬眼望去，云层确实舒卷如狐尾，只是边缘镶着圈金边，在晨光里泛着暖光。他刚要答话，船身猛地一震，像是撞到了什么，舱内顿时传来一阵慌乱的碰撞声。
“怎么回事？”老陈的声音从底舱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是暗礁吗？”
秦野扶住险些摔倒的阿蛮，目光扫向船底——江水正顺着一道裂缝汩汩涌入，浑浊的浪里夹杂着细碎的木屑。他心头一沉，弯腰摸了摸裂缝边缘，指尖触到尖锐的金属棱角：“不是暗礁，是水雷。”
“水雷？”阿蛮的声音陡然拔高，扶着船舷的手瞬间收紧，“秦桧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布防？”
船身又是一震，这次更猛烈，仿佛有巨手在水下狠狠摇晃着船板。秦野拽着阿蛮往船舱退，眼角瞥见船尾的老陈正举着斧头劈向漏水处，木屑混着水花飞溅：“将军！堵不住！水太快了！”
“往货舱移！”秦野吼道，拽着阿蛮踉跄着穿过摇晃的过道。货舱里堆满了麻袋，他挥刀劈开最上面的几个，露出里面的干草——那是他们准备的应急物资，此刻正好用来堵水。
阿蛮咬着牙撕开麻袋，干草簌簌落在脚下，她忽然注意到麻袋角落绣着个小小的“秦”字，心头猛地一凉：“这些物资……是秦桧的人准备的？”
秦野的动作顿了顿，刀尖挑开另一个麻袋，里面的干草里混着些黑色的粉末，凑近一闻，是硫磺的味道。“是火药。”他的声音沉得像江底的石头，“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走水路。”
船身第三次震动时，舱顶的木板“哗啦”一声塌了一块，碎木砸在秦野背上，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护住阿蛮。阿蛮摸到他后背的湿意，借着从破洞透进来的光一看，竟是血——刚才的震动里，一块碎木片扎进了他的肩胛。
“你流血了！”阿蛮的声音发颤，伸手去捂他的伤口，指尖立刻被染红。
“别管我。”秦野推开她的手，将最后一袋干草塞进裂缝，“去把那个木箱打开，里面有备用的船桨，我们得靠岸。”
木箱被阿蛮用斧头劈开时，里面的船桨滚了出来，却不是寻常的木桨，桨叶上缠着细密的铁刺。阿蛮拿起一支，铁刺尖端闪着幽蓝的光，凑近一看，竟是淬了毒的。
“他们根本没想让我们活。”阿蛮的手抑制不住地抖，“连船桨都下了毒。”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我，秦桧？这奸臣我不当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秦野却突然笑了，笑声在摇晃的船舱里显得格外突兀。他扯下腰间的布条，死死勒住肩胛的伤口，血很快浸透了布条：“正好，省得我们动手。”他捡起一支带刺的桨，往船舷外一伸，“老陈！往北岸划！那里有芦苇荡，能藏！”
老陈的回应被又一次剧烈的震动淹没，船身开始倾斜，江水己经漫过脚踝。阿蛮扶着摇晃的舱壁，忽然看见货舱角落有个不起眼的木梯——那是检修船底用的，通向船腹的夹层。
“这边！”她拽着秦野往木梯跑，梯子又陡又窄，秦野的伤口被牵扯得厉害，每下一级都疼得皱眉，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夹层里漆黑一片，只能听见江水撞击船板的轰鸣。阿蛮摸出火折子点亮，微弱的光线下，他们看见角落里蜷缩着个人——是李三的亲卫，小李子，他胸口插着支箭，箭头没入很深，显然是从城门一路追来的。
“李大哥……让我……把这个给你……”小李子的声音气若游丝，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递过来时，血滴在布包上，晕开小小的红点，“他说……码头的守军……策反成了……让你们……放心走……”
油布包里是半块玉佩，和阿蛮手里的那块正好能拼上，拼合处刻着个“忠”字。秦野接过玉佩时，指尖触到小李子的手己经凉了，那支箭穿透了他的胸膛，却没能阻止他把东西送到。
“走！”秦野将玉佩塞进阿蛮怀里，拽着她往夹层深处走。这里比想象中宽敞，竟是条秘密通道——想必是李三早就备好的退路。通道尽头有扇小窗，推开就是浑浊的江水，北岸的芦苇荡在风里起伏，像片绿色的海。
“跳！”秦野托起阿蛮的腰，将她从窗口送出去，“往芦苇最密的地方游，我随后就到！”
阿蛮在水里扑腾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秦野点燃了那些混着硫磺的干草。火光从船身的裂缝里窜出来，映红了江面，也照亮了他跃入水中的身影，肩胛的血在水里漾开，像朵凄厉的花。
芦苇荡里的水不深，刚及腰腹。阿蛮扶着秦野爬上岸时，他肩胛的布条己经被血泡透，脸色白得像纸。她撕开自己的裙摆，用力勒住他的伤口，眼泪掉进浑浊的水里，分不清是江水还是别的。
“别睡。”她拍着他的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李三还在等我们回信，你听见了吗？”
秦野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看见阿蛮耳后的疤痕在芦苇的阴影里若隐若现。他忽然笑了，抬手想碰那疤痕，却没力气抬起，只能用气声说：“你记着……玉佩……给岳将军……”
远处的船在火光里渐渐沉没，爆炸声惊飞了芦苇荡里的水鸟。阿蛮把秦野的头枕在自己膝上，望着那片火光，忽然想起李三枪杆上的“忠”字，想起小李子胸口的箭，想起秦野肩胛的血。
风穿过芦苇，发出呜咽似的响，像在唱一支很长很长的歌。她摸出那两块拼合的玉佩，贴在胸口，那里的温度，足以焐热所有冰冷的血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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