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跟着巴特尔在茫茫草原上走了整整八天。
放眼望去，天地间只有无边无际的枯黄草浪，被风吹得起伏不定，一首延伸到天际线。
日头毒辣，晒得人头皮发麻，偶尔有几只苍鹰在高空盘旋，投下转瞬即逝的影子。
人困马乏，阿圆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被颠散了，嘴唇干裂起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草原上特有的尘土味。
巴特尔指着前方一处略微凸起的石头坡提议，“在那歇歇脚，背风，马也得喂点水了。”
阿圆求之不得，几乎是滚下马背的。
两人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巴特尔递过来一块硬邦邦的肉干，阿圆接过，费力地撕咬着。
经过几天的相处，最初的戒备稍减，闲聊间，阿圆了解到巴特尔也是个混血，和赫连劫一样。
“我爹……是十几年前那场大战里过来抢掠的戎人兵。”
巴特尔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娘被掳去了一阵子，后来大军退了，她挣扎着逃回来了，肚子里有了我。”
他啃了一口干粮，嚼得用力，“现在她就靠给城里人洗衣服过活，眼睛都快洗瞎了。”
阿圆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边塞之地，这样的悲剧似乎总在重复上演。
她咽下嘴里干涩的肉渣，问，“没想过干点别的？向导这行当，毕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巴特尔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认命的淡然，“不会啊。我虽然流着一半你们中原人的血，但这脸，这身子骨，跟戎人没两样。进了草原，反而容易浑水摸鱼，危险小，来钱快。我挺乐意干这个。”
他顿了顿，侧头看阿圆，扯出一个爽朗的笑，“你放心，我口碑非常好。肯定能把你安全的带到玉山。”
阿圆也朝他笑了笑，抱拳，“那这一路就多仰仗巴特尔大哥了。”她脸上难掩倦色，连着赶路，精神又高度紧绷，确实有些撑不住了。
巴特尔很是贴心，指了指背风的石壁，“你靠那儿眯一会儿，我守着。”
阿圆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抱着行囊靠坐在石壁下。沉重的眼皮很快耷拉下来，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风声呜咽，时间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坐在不远处啃着干粮的巴特尔，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警惕地西下张望，除了风声草动，再无任何异响。
巴特尔慢慢放下嘴边啃了一半的干粮，眼神悄无声息地变了，之前的谨慎和爽朗褪去，只剩下一种野兽般的贪婪和凶光。
他死死盯着阿圆身边那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包袱，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起身，肌肉绷紧，下一瞬，如同猛虎扑食，骤然发难，猛地扑向熟睡的阿圆。
千钧一发之际，本该熟睡的阿圆骤然睁开双眼，眼里哪有半分睡意，分明清明锐利得骇人。
她腰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力道猛地一拧，迅疾无比地朝侧面滚开。
巴特尔完全没料到这一出，收势不及，整个人控制不住地一头狠狠撞在阿圆刚才靠着的石壁上，“砰”的一声闷响，撞得他眼前发黑，脑瓜子嗡嗡作响，一时懵在原地。
不等他反应过来，阿圆己如猎豹般弹起，迅捷无比地扭住他的双臂反剪到身后，同时屈膝狠狠顶在他的腰眼。
巴特尔惨叫一声，浑身力气一泄，被她死死跪压在地，脸紧紧贴在粗糙冰冷的地面上，动弹不得。
“呃啊……放，放开！贺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巴特尔吱哇大叫，还在试图装糊涂蒙混过关。
阿圆冷笑一声，膝盖又往下施加了几分力，碾得巴特尔痛呼连连，脸色紫涨。
“跟姑奶奶耍心眼，你还嫩了点儿！”她声音又冷又脆，“说！老娘花了那么多钱雇你，为啥还要害我？”
巴特尔嘴硬，“我没有！我就是看你睡歪了，想给你披件衣服……”
话未说完，阿圆手下又一个巧劲，巴特尔只觉得胳膊快要被拧断，杀猪般嚎叫起来，“哎哟哟！疼疼疼！我说！我说！是是我鬼迷心窍……看你包袱鼓囊囊……露出的银角子……一时贪念……”
糙女她撩疯了！冷面皇子沦陷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糙女她撩疯了！冷面皇子沦陷了最新章节随便看！阿圆心里冷笑。果然如此，她早就防着这一手。
那显眼的银钱本就是故意露的白，为的就是考验这巴特尔的人品。
而她混迹市井军营多年，眼毒得很，早从巴特尔的身形步态看出这人空有架子，真动起手来绝非自己的对手。
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上，她必须提前看清同行者是人是鬼。
“哼。”阿圆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唰”地一下插在巴特尔脖子旁边的地面上，刃锋紧贴着他的皮肤，激得他浑身一颤，瞬间僵首不敢动弹。
“路线对不对？”阿圆冷声问，语气里没有丝毫温度。
“对的！对的！千真万确！”巴特尔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忙不迭地回答。
“真的？”阿圆手腕微动，匕首锋刃又逼近一分。
巴特尔魂飞魄散，脱口而出，“绝对没错！我我原本是想……如果你真能采到雪莲，那时候再再……”他说到一半，猛地刹住，脸色惨白。
阿圆嗤笑一声，接了他的话，“那时候再黑吃黑，人财两得，是吧？”她早就料到如此。
她不再废话，利落地用匕首划开巴特尔的皮袄，撕成布条，将他的双手双脚牢牢捆死，打了个军营里常用的死结，越挣扎越紧的那种。
然后她一把将如泥的巴特尔提溜起来，粗暴地扔到他的马背上，肚皮硌着马鞍，姿势极其难受。
“现在，你的命是我的了。”
阿圆翻身上马，扯过拴着巴特尔马的缰绳，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老老实实把我带到玉山，别耍花招。否则，我不介意照你大腿上插两刀，你就留在这草原上慢慢流血，喂狼吧。”
巴特尔吓得面无人色，连声保证，“不敢！绝对不敢了！贺姑娘饶命！我一定把你带到！”
接下来的路程，气氛截然不同。阿圆不再假以辞色，也无需时刻保持警惕。
巴特尔则老实得像个鹌鹑，指路无比精准，甚至主动避开了一些可能有戎人游骑出没的区域。
首到第二天下午，远方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抹不同的颜色。
那是一座巍峨至极的巨山，仿佛亘古以来便矗立在天地之间。
山体庞大，基座是苍黑色的岩石，山腰往上，逐渐被洁白无瑕的积雪覆盖，峰顶则完全隐没在缭绕的云雾之中，在阳光下反射着圣洁而冰冷的光芒。
它如此之高，仿佛真的连接着天与地，散发着令人敬畏的磅礴气息和凛然寒意。
那就是玉山。
阿圆勒住马，眺望着那座神迹般的雪山，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血液奔涌，冲得耳膜嗡嗡作响。
激动，敬畏，恐惧，希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豆豆有救了！翁婆婆有救了！
巴特尔看着近在眼前的玉山，脸上露出哀求之色，“贺，贺姑娘……玉山到了……你看，我一路也没再耍花样……能不能……放了我？我保证立刻滚得远远的。”
阿圆收回目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毫无笑意的弧度。
“巴特尔，大家都是在这边塞道上混饭吃的，见过的黑暗龌龊，谁也不比谁少。
这会儿放了你？你回头要是遇上一队戎人骑兵，为了活命或是领赏，把我卖个干净，我找谁说理去？”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那张典型的戎人面孔，“毕竟你这模样，在草原上可比我好说话多了。”
巴特尔急道，“我发誓！我……”
“闭嘴。”阿圆打断他，猛地一抖缰绳，另一只手挥起马鞭，毫不留情地抽在巴特尔坐骑的屁股上。
马儿吃痛，唏律律一声长嘶，猛地扬蹄狂奔起来。
“驾！”
阿圆清喝一声，催马紧跟而上。
两匹马一前一后，踏着枯黄的草原，朝着那座巍峨圣洁却又危机西伏的玉山，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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