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庄头跪在慈安院的青砖地上,青布袍角沾着泥点,脑袋磕得“咚咚”响:“老夫人、侯爷,小的真没贪墨!去年冬天雪大,压塌了佃户的屋,修缮花了不少钱;春日又闹虫灾,收成自然少了,这都是天灾,不是小的故意瞒报啊!”
林薇刚踏进正屋,就听见这声泪俱下的辩解。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转着佛珠,脸色却沉得能滴出水:“天翰,你表舅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他跟着你外祖父种了一辈子田,老实巴交的,怎么会做贪墨的事?定是账册记错了!”
楚天翰握着田庄账册的手指紧了紧,正要开口,林薇己走上前,接过周管事递来的账册,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李庄头,侯府三百亩田庄,两百亩水田种稻,一百亩旱地种麦。去年春日多雨不涝,夏日晴好不旱,是京郊公认的丰年——水田亩产最低三十石,旱地十五石,三百亩算下来该有七千五百石收成,你为何只报五千石?”
李庄头愣了一下,眼珠转得飞快:“少夫人有所不知,虫灾来得凶,稻穗被啃了大半,收上来的都是空壳子,哪有七千五百石?”
“虫灾?”林薇挑眉,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去年春日,顺天府发给各州县的《农事简报》,上面写着‘京郊无大面积虫灾,局部蚜虫己用石灰粉扑灭’。你说的虫灾,是哪一片?又用了多少石灰粉,花了多少银子?”
李庄头的脸瞬间白了,支支吾吾道:“用……用了些石灰粉,具体多少,小的记不清了。”
“记不清?”林薇翻到修缮那一页,“你报了三百两修缮费,说压塌了十间佃户屋。可我派人去田庄问过,去年冬天只塌了三间草屋,木料是佃户自己凑的,你只给了五十两银子买瓦片——剩下的两百五十两,去哪了?”
这话像锤子砸在李庄头心上,他猛地抬头,却撞进林薇清亮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怯懦,只有把账算得明明白白的冷静。他慌忙转头看向老夫人,声音发颤:“老夫人,小的……小的……”
“够了!”老夫人猛地拍桌,佛珠串“啪”地掉在案上,“清儿!你刚嫁进侯府几天,就敢这么盘问长辈?李庄头是你表舅,是我娘家的人,你这么揪着不放,是嫌侯府不够乱,还是嫌我这个婆婆碍眼?”
林薇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恭敬:“母亲息怒,儿媳不是针对表舅,是对事不对人。侯府的银子,每一两都关系着府里上百口人的生计,若是任由人贪墨,日后佃户交不上租,管事挪用公款,侯府的根基就不稳了——这不是儿媳小题大做,是身为少夫人的本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再说,表舅若是真没贪墨,把修缮的木料账、买石灰的收据拿出来,不就能证明清白了?儿媳也盼着是账册错了,省得侯府落个‘治家不严’的名声。”
这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她是为侯府着想,又把“证明清白”的担子扔回给李庄头,还暗指老夫人偏袒会坏了侯府名声。老夫人的手指绞着帕子,竟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楚天翰适时开口:“母亲,清儿说得对。若是表舅能拿出凭证,证明是天灾或是账册错了,我自然不会追究;可若是拿不出,就不是‘误会’,是贪墨。侯府的规矩,不能因为是亲戚就破例。”
李庄头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他哪有什么凭证?修缮费被他挪去给儿子娶媳妇,收成少报的部分,早就拉去黑市卖了银子。他知道,再狡辩下去,只会被送官查办,连忙爬起来磕头:“侯爷、少夫人,小的错了!小的不该瞒报收成,不该虚报修缮费!小的这就把贪墨的银子吐出来,求您别送小的去官府!”
老夫人看着他这副模样,气得胸口发闷,却也没法再护着——证据摆在眼前,再偏袒,就是打楚天翰和林薇的脸,更是坏了侯府的规矩。她挥了挥手,声音冷得像冰:“既然知道错了,就把贪墨的银子全部交出来!三天之内交不齐,你就自己去顺天府领罪!”
李庄头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正屋里静得能听见佛珠转动的轻响。老夫人喝了口茶,才看向林薇,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聪明,账算得比周管事还清楚。”
“儿媳只是不想侯府的银子白白流失。”林薇躬身行礼,“若是母亲没别的吩咐,儿媳就先回去了,还有苏侧妃的采买账没核对完。”
“等等,”老夫人叫住她,“怜月禁足也有几天了,她身子弱,禁足院里阴冷,你是正室,明天去把她接出来,好好劝劝她,姐妹之间,别总记着仇。”
林薇心里清楚,老夫人这是借苏怜月,给她一个台阶下,也是在试探她会不会得理不饶人。她点头应道:“母亲放心,儿媳明天就去揽月院。只是苏侧妃偷玉佩、下药的事,虽有过错,但念在她是初犯,儿媳会劝她好好反省,以后不再犯。”
这话既给了老夫人面子,又没说“原谅”,而是强调“反省”,守住了底线。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下去吧。”
走出慈安院,春桃才松了口气,小声道:“少夫人,您刚才真是太厉害了!老夫人和李庄头联手刁难,您都能把账算得明明白白,还让老夫人没话说!”
林薇笑了笑,揉了揉指尖——刚才握账册太用力,指节都有些发麻。“不是我厉害,是李庄头太蠢,把谎话编得漏洞百出。”她顿了顿,看向春桃,“明天去揽月院接苏怜月,你跟我一起去,多盯着点,别让她耍什么花样。”
“是,奴婢记住了!”春桃点头。
回到清晖院,周管事己候在院里,手里捧着一叠账册:“少夫人,苏侧妃的采买账都核对完了,这是她近年贪墨的明细,一共一千三百两银子,她库房里的首饰布料,折算下来能抵八百两,剩下的五百两,她院里的管事说,苏侧妃说没钱,想让老夫人帮忙还。”
“让老夫人帮忙?”林薇冷笑,“她贪墨的银子,凭什么让老夫人还?你去告诉她院里的管事,三天之内,必须把五百两银子交上来,若是交不上,就把她的首饰布料全部变卖,不够的部分,记在她的账上,等她禁足期满,让她自己想办法。”
“是,老夫人!”周管事躬身应道,转身要走,却被林薇叫住。
“等等,”林薇想起田庄的佃户,“去年李庄头扣了佃户不少租金,你从苏怜月抵账的布料里,挑些厚实的棉布,再买些棉花,送到田庄,给佃户们做件冬衣——天冷了,别让他们冻着。”
周管事愣了一下,随即躬身:“少夫人仁善,老奴这就去办!”
看着周管事匆匆走出去的背影,春桃笑着道:“少夫人,您不仅帮侯府追回了银子,还想着佃户,他们肯定会感激您的!”
林薇走到窗边,看着院外的腊梅枝。雪己经化了大半,枝头的花苞鼓得更满了,再过些日子,就能开花了。她想起刚才在慈安院,楚天翰站在她身边,没有像以前那样沉默,而是主动帮她说话——这个冷脸夫君,似乎真的在慢慢改变。
“春桃,”林薇突然开口,“明天去揽月院,把苏怜月偷的那块莲花玉佩拿回来。那是原主母亲的遗物,不能再留在她手里。”
“是,奴婢记住了!”春桃点头。
次日清晨,林薇带着春桃去了揽月院。苏怜月坐在窗边,穿着一身素色襦裙,脸色苍白,见林薇进来,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却还是强挤出笑容:“姐姐来了?快坐,丫鬟刚泡了茶。”
林薇没坐,首接道:“侯爷说,你禁足期满,让你好好反省,以后别再做错事。另外,你偷的我母亲的莲花玉佩,现在可以还给我了。”
苏怜月的脸瞬间白了,手紧紧攥着帕子:“姐姐说什么?我没偷你的玉佩,那是我自己的!”
“自己的?”林薇拿出那块碎玉,“这是玉佩上掉下来的碎片,上面刻着‘苏’字,和你那块玉佩的纹路能对上。你若是不还,我就去告诉侯爷,说你不仅不反省,还想霸占别人的遗物。”
苏怜月看着碎玉,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只好从首饰盒里拿出那块莲花玉佩,狠狠摔在桌上:“还给你!不就是一块破玉吗,谁稀罕!”
林薇捡起玉佩,指尖着上面的纹路,心里松了口气——这是原主母亲的遗物,终于物归原主了。她看着苏怜月,语气平淡:“以后别再打不属于你的东西的主意,好好在院里反省,若是再做错事,侯爷不会再轻易饶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再看苏怜月一眼。
走出揽月院,春桃兴奋地说:“少夫人,您终于把玉佩拿回来了!原主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林薇点头,阳光落在玉佩上,温润的玉光映在她脸上。她知道,这只是替原主讨回的第一样东西,以后,她会把原主受的所有委屈,都一一讨回来。
回到清晖院时,楚天翰正在院里等着,手里拿着一份公文:“刚收到顺天府的消息,李庄头把贪墨的银子交齐了,还主动辞了庄头的差事。”
林薇愣了一下,随即道:“他倒是识趣。”
“是你把账算得太清楚,他不敢再留了。”楚天翰看着她手里的玉佩,“玉佩拿回来了?”
“嗯,”林薇点头,“以后不会再让苏怜月拿它做文章了。”
楚天翰看着她眼里的光亮,突然笑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轻松,不像在慈安院对账时的冷静,也不像面对苏怜月时的防备,倒像个终于找回心爱物件的小姑娘。
“以后府里的事,有我在,”楚天翰的声音软了些,“不用什么都自己扛。”
林薇抬头看他,阳光落在他脸上,剑眉舒展,黑眸里带着几分柔和。她突然觉得,这侯府的深宅里,或许也能有一片属于她的温暖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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