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未时,金銮殿的余烬尚未散尽。
百官伫立丹墀之下,鸦雀无声。
皇帝亲笔朱批的“监国”诏书高悬于龙案之上,红字如血,却无人敢拜。
这时,前太师陈元礼拄着乌木杖缓步走进大殿,白须颤动,声如铜钟:“诏书无凤印加封,遗旨未经内阁共议,将军案昭雪亦无敕命明文——此三者皆悖祖制!我大胤以礼立国,岂能因一时情势,废万世法度?”
群臣低首,不敢接话。
这老头不是二皇子党,而是三代帝师,连先帝都要让他三分。
他不讲立场,只认规矩。
而此刻,规矩成了最后一道墙,挡在权力更迭之前。
萧玄夜立于阶下,玄色蟒袍猎猎如夜风卷潮。
他眸光沉静,指节轻叩刀柄,并未动怒。
他知道,刀可以斩敌,却斩不断千年礼法织就的网。
真正的王座,不仅要有人俯首,更要天地共证。
就在这僵持之际,王公公自内廷疾步而出,衣袖微颤,在他耳边低语数句。
“凤印仍在皇后手中!”萧玄夜眉梢微动,唇角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她倒是……还懂几分垂死挣扎。”
众人皆知,皇后乃二皇子生母。
如今逆谋败露,其子下狱,她闭宫不出,拒见一切传旨之人,分明是要卡住这最后一步——没有凤印加封,监国之命便名不正言不顺,随时可被翻盘。
眼看局势再度胶着,谁也没注意到,慈宁宫侧廊一道不起眼的小门悄然合上。
苏晚卿己换上青灰布裙,发髻低挽,腕间一串药珠轻响,活脱脱是个寻常宫婢。
她提着紫檀药匣,由老太君贴身郑嬷嬷引路,顺利进了偏殿。
她知道,皇后不见外臣,但会见她——因为昨夜晚翠招供时咬出一句致命秘辛:三年前柳氏能神不知鬼不觉转移苏家七万亩良田,靠的是一纸盖有凤印的《宗妇协理令》,而那枚印信,正是皇后默许流出。
她不是来求人的。
她是来谈交易的。
掌事姑姑犹豫再三,终将她引入内室。
帘幕掀开,皇后端坐案后,面色苍白如纸,指尖捏着佛珠,一声不吭。
苏晚卿未跪,只轻轻将一本薄册推至案前。
黄麻纸皮,墨迹斑驳,封面上三个小字幽然浮现:《阴册》。
“娘娘可知,”她声音轻得像雪落屋檐,“您儿子藏的那道假圣旨,仿的也是这凤印?一旦彻查,不但东宫难辞其咎,您……更是同谋。”
皇后猛然抬头,瞳孔剧缩。
“你——!”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后:逆转重燃“我只要一道加盖凤印的赦令。”苏晚卿打断她,语气平静,“为将军府一族正名,追谥赐爵,子孙世袭。除此以外,这本册子,连同万寿寺香油银转东宫账房的所有记录,都将化为灰烬。”
空气凝滞。
良久,皇后缓缓闭眼,挥了挥手。
一个时辰后,王公公捧着朱红卷轴走出内廷,凤印耀目如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追赠原忠勇将军苏怀安为忠毅侯,谥‘贞烈’,荫其子孙,永享庙祭……”
百官伏地,山呼万岁。
萧玄夜终于踏上丹墀,目光掠过飞雪漫天的宫阙,唇线微动,终未言语。
而在城南药庐,炉火正旺。
苏晚卿亲手点燃《阴册》残页,火舌舔舐纸面,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一笔笔化作黑蝶纷飞。
惊蛰低声问:“小姐真放过了皇后?”惊蛰站在一旁,看着炉中渐渐化为灰烬的残页,忍不住低声问道。
皇后是二皇子的生母,当年苏家被抄,她在后宫推波助澜,手上沾的血并不比二皇子少。
苏晚卿用铁钳拨了拨炭灰,细碎的火星腾起,映得她眼底的光忽明忽暗:“她不是善类,这点我比谁都清楚。”
她顿了顿,看着炉中跳动的火焰,声音轻得像雪落,“可我们若靠构陷、暗杀来清算仇敌,和当年的二皇子、玄尘子又有什么区别?清流本就对皇权存疑,唯有留她一命,交由刑部按律查办,才能给天下人一个‘依法昭雪’的台阶,让他们相信,这一次的改变,是真的。”
话音未落,药庐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风裹挟着雪粒涌了进来,瞬间吹散了屋中的烟尘。
沈明远站在风雪里,墨色锦袍上落满了雪,头发边缘结了层薄霜,手里却紧紧攥着一卷黄绢,神色比屋外的风雪还要凝重。
“这是我在内阁旧档的夹层里找到的原件。”他迈步走进来,将黄绢递到苏晚卿面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天启三年,刑部曾为苏家旧案签过‘暂缓行刑’的奏本,本欲呈给陛下重审,却被国师玄尘子以‘天象示警、恐乱朝纲’为由拦截——奏本末尾的签字者,是当时的当值大学士周廷章。”
苏晚卿接过黄绢,指尖轻轻抚过上面早己干涸的朱批印痕。
那道“暂缓”的批示力透纸背,显然是当年的刑部尚书用尽了心力,而周廷章的签名端正工整,藏在奏本角落,像是在默默守护着什么。
她看着这卷被尘封了多年的奏本,唇角缓缓扬起一抹极淡的笑——原来,在那些沉默的岁月里,并非所有人都选择了沉沦,还有人在装睡,在暗处悄悄为正义留了一线生机。
远处的皇宫方向,宫灯正一盏盏次第亮起,橘黄色的光透过风雪,在天际勾勒出一片朦胧的光晕,如同蛰伏的星河,正慢慢苏醒。药庐的炉火依旧噼啪作响,炉中《阴册》的灰烬渐渐冷却,而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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