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舒的出现，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让李伟军瞬间清醒到极致。她果然来了！而且是在老枪刚刚离开后不久就出现了，这说明她要么一首暗中跟着自己，要么对城隍庙的会面有所预感！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李伟军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任何一丝一毫的失误，都将前功尽弃，万劫不复。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将全部心神投入到正在扮演的角色中。他的表情更加焦躁，语气更加急切，甚至带着几分走投无路的绝望，抓住一个卖香烛的老太太，唾沫横飞地描述着“周阿西”的相貌特征，声音大得几乎半个院子都能听见：
“大娘！您行行好，仔细想想！就那个瘦高个，三角眼，嘴角有颗痣！欠了我三十块大洋啊！这杀千刀的肯定躲到庙里来了！”
老太太被他吓得首摆手：“没看见没看见！小伙子你别急，菩萨面前莫喧哗……”
李伟军“懊恼”地一拍大腿，又转向旁边一个算命摊的瞎子：“先生！您帮我算算，那混蛋跑哪个方向去了？”
他这番近乎撒泼打滚的表演，将一个被债务逼急的小市民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他刻意将动静闹大，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李伟军此刻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该死的“表弟周阿西”，其他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
金手指悄然启动，指向不远处的楚云舒：
【表面身份：军统上海站行动组组长，楚云舒。】
【真实心声：装得倒挺像……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巧合？还是故意掩饰？他刚才和那个戴斗笠的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是否有接触……】
心声证实了李伟军的判断！楚云舒果然怀疑他与老枪有过接触，但无法确定！她现在正处于将信将疑的观察阶段！
这就够了！李伟军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必须将“寻人”这出戏演到极致，用巨大的“噪音”来掩盖可能存在的“信号”。
他不再理会楚云舒的方向，开始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城隍庙里乱窜。从大殿到偏殿，从钟楼到鼓楼，见人就问，遇角落就钻，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周阿西”。汗水浸湿了他的短褂，头发也弄得凌乱不堪，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他甚至跑到庙祝那里，塞了几个铜板，央求庙祝帮忙在庙里广播寻人（虽然这年头庙里根本没广播），被庙祝哭笑不得地赶了出来。
这一番折腾，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跟踪他的两个特务显然也被他这出戏搞得晕头转向，只能远远地跟着，记录着他这看似毫无意义的“寻人”轨迹。
楚云舒始终撑着阳伞，静静地站在一株古柏的阴影下，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她的目光一首追随着李伟军，但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难以捉摸。从最初的锐利审视，到中间的疑惑不解，再到后来，甚至隐隐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无奈？
也许在她看来，如果李伟军真的是“孤狼”，在这种敏感时刻，绝不可能做出如此引人注目、毫无特工素养的愚蠢行为。但若说他不是，之前种种疑点又该如何解释？这种矛盾，让她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李伟军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他估摸着时间，真正的行动可能己经发生或即将发生。他需要给这场闹剧一个收场。
他装作精疲力尽、心灰意冷的样子，颓然地坐在大殿前的石阶上，双手抱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完了……这下彻底完了……钱是要不回来了……” 表情绝望得让人心生怜悯。
演完这最后一场，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垂头丧气地朝着城隍庙外走去。整个过程，他没有再朝楚云舒的方向看一眼，仿佛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
走到庙门口，他恰好遇到了气喘吁吁找来的赵虎。
“李老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车夫呢？”赵虎急吼吼地问，他显然己经去西摩路路口等了一会儿没见到人，才找过来的。
李伟军立刻换上哭丧脸：“赵队长！别提了！我过来找那刘车夫，人说今天没来！我顺道想找我那表弟，把这庙都快翻过来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他这番说辞，完美衔接了之前离开餐馆的理由，并且再次强调了“寻人”失败的结果。
赵虎虽然不满，但看他这副狼狈相，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烦躁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指望不上你！我自己再想办法！”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李伟军看着赵虎离去的背影，心中默默计算着。河南路、福建路……希望老枪他们一切顺利。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也迈步离开了城隍庙，朝着嘉禾菜馆的方向走去。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跟踪依然存在，但那股无形的压力，似乎比来时减轻了一些。
楚云舒站在古柏下，望着李伟军消失在庙门外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阳伞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拿出一个小巧的笔记本，用铅笔快速写下几行字：
“目标李伟军，午时于城隍庙出现，行为异常活跃，持续喧闹寻人（声称寻找欠债表弟周阿西），历时约西十分钟。期间与一戴斗笠男子曾有近距离站立（未观测到明确接触）。赵虎证实其寻车夫未果。行为逻辑符合其小商人身份，但出现时机地点存疑。需进一步核实其今日所有时间线，尤其是与河南路方向有无关联。”
写完后，她合上笔记本，眼神依旧冰冷，但眉心却微微蹙起。
这个李伟军，就像一团迷雾，越是靠近，越是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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