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阁的门被铁链锁死，窗棂糊上了厚厚的棉纸，连月光都透不进半分。柳如烟坐在冰冷的榻上，指尖反复着小腹，那里曾是她和苏氏盟约的见证，如今却成了困住她的枷锁。
“婕妤，喝药了。”老宫女端着黑漆漆的药碗进来，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这是皇帝派来的人，说是“照料”，实则是监视。
柳如烟没有接，只是盯着药碗里自己扭曲的倒影：“这药……是皇后让你来送的？”
老宫女垂下眼：“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的旨意？”柳如烟忽然笑了，笑声凄厉，“他是怕我死了，没人替皇后顶罪吧！”
三日前寿宴上的毒酒，她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那杯酒递到面前时，她分明看到苏氏眼中的警告，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反咬一口——她怕了，怕苏氏成为皇后，怕自己的孩子将来只能仰人鼻息，更怕当年在碎玉轩疯癫的日子重演。
“若不是皇后步步紧逼，我怎会走到这一步？”柳如烟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以为我不知道？她接近我，不过是因为我知道丽妃的秘密，知道先皇后的死因……如今她成了皇后，我自然就成了多余的人！”
老宫女将药碗放在桌上，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婕妤可知，昨日皇后去了慎刑司？”
柳如烟一愣：“她去那里做什么？”
“提审那个被毒死的宫女的家人，”老宫女的声音没有起伏，“据说找到了些东西，与当年先皇后宫里的一件旧物吻合。”
柳如烟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坤宁宫的烛火亮到三更。苏氏铺开从慎刑司带回的布帛，上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纹路，边缘绣着半朵梅花——这是从宫女母亲那里搜出来的，说是宫女入宫前，一个“戴凤钗的夫人”所赠。
“这纹路……像极了西域的巫蛊咒。”苏氏指尖拂过布帛，“李嵩曾从西域买过落胎散，这咒术，怕是也和他有关。”
小禄子在一旁研墨，忍不住道：“娘娘，柳婕妤都那样说了，您何必还为她费心？”
苏氏没有回答，只是拿起那支断钗，将钗尖对准布帛上的纹路。奇妙的是，断钗的弧度竟与纹路完美契合，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尘封的秘密。
“这不是巫蛊咒，”苏氏忽然开口，眼神亮了起来，“是地图！”
布帛上的纹路，竟是皇宫密道的分布图！而那半朵梅花，正好指向长乐宫——太后的寝宫。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是萧景琰。他一身寒气地走进来，看到桌上的布帛，眉头瞬间皱起：“你在查什么？”
“臣妾在查先皇后的死因，查寿宴毒酒的真相。”苏氏抬头看他，目光坦荡，“陛下不想知道吗？”
萧景琰走到她面前，拿起那支断钗，指尖划过内侧的“景”字：“你就这么确定，真相不会伤害到你？”
“哪怕粉身碎骨，臣妾也要查。”苏氏的声音坚定，“因为这不仅是先皇后的冤屈，也是我母亲的遗愿。”
“你母亲……”萧景琰的眼神复杂，“你可知，林婉当年是先皇后的心腹，也是……朕的暗线？”
苏氏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先皇后察觉太后与外戚勾结，意图谋反，便让林婉假意投靠太后，做朕的内应。”萧景琰的声音低沉，带着痛苦，“可后来，先皇后突然‘难产’而亡，林婉也没了消息，朕一首以为她背叛了朕……”
他顿了顿，看向苏氏：“首到看到你这支凤钗，朕才明白，她是为了保护你，才隐姓埋名去了江南。”
苏氏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原来母亲不是普通的江南女子，而是背负着如此重任的暗线；原来父亲的冤案，是因为发现了太后的阴谋，才被灭口。
“那柳如烟呢？”苏氏擦掉眼泪，“她为何要诬陷我？”
萧景琰沉默片刻：“她母亲曾是太后的人，当年先皇后去世，她母亲也被灭口。柳如烟恨太后，却也怕朕查明真相，牵连到她，所以才想借寿宴的事，让你和太后两败俱伤。”
苏氏的心沉了下去。原来柳如烟的背叛，并非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己久。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她？”
“她怀的是龙胎，朕不会伤她。”萧景琰看着窗外的烟雨，“但她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终身禁足烟雨阁，孩子生下后，交由他人抚养。”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苏氏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布帛收好。
萧景琰看着她，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锦绣，委屈你了。”
苏氏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心里却没有半分暖意。她知道，这场帝后之间的信任，来得太晚，也太脆弱。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坤宁宫的窗棂，像极了先皇后和母亲的哭诉。苏氏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母亲，先皇后，我一定会查清所有真相，还你们一个清白。
而烟雨阁的柳如烟，在听到老宫女转述帝后对话后，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她看着桌上那碗早己凉透的药，忽然明白了苏氏的良苦用心——那药里根本没有毒，是安胎的补品。
可一切都晚了。
烟雨锁心，从此，她将在这座精致的牢笼里，度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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