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的门板在撞击声中嗡嗡作响，像随时会散架的旧鼓。苏氏把账本塞进小禄子怀里，反手抽出妆台上的银簪——那是先皇后留给他的，簪头淬过特制的麻药，虽不足以致命，却能让人半个时辰。
“从密道走，”她压低声音，指尖点向博古架第三层的青花瓷，“左转第七块砖可动，进去后一首往前，会看到岔路，选右边那条，尽头是御花园的假山洞。”
小禄子抱着账本的手在发抖：“娘娘您呢？”
“我断后。”苏氏的声音比簪头还冷，“记住，账本比命重要，就算被抓，也要想办法毁掉它——上面有李嵩贪墨军饷的明细，还有镇国公府与回纥的交易记录，绝不能落入柳如烟手里。”
门板“咔嚓”裂开道缝，一支毒箭擦着小禄子的耳朵钉进梁柱，箭羽还在颤。柳如烟的声音隔着门板飘进来，甜得发腻：“苏姐姐，别藏了，那账本我看也没用，不过是想借它引萧策出来罢了。你说，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疼爱的表妹，其实是杀长史的真凶，会不会气吐血？”
苏氏忽然笑了，笑声撞在墙壁上反弹回来，竟让外面的撞击声顿了顿。“你以为萧策不知道？”她扬声道，声音里淬着冰，“他早就在长史的指甲缝里，找到了你袖口的丝线——柳如烟，你绣的缠枝莲太特别了，针脚歪歪扭扭，全京城找不出第二个人。”
门外的柳如烟果然沉默了。苏氏趁机推了小禄子一把：“走！”
博古架在机关声中缓缓移开，露出黑黢黢的密道入口。小禄子刚钻进去，门板就“轰”地塌了，柳如烟带着黑衣人涌进来，手里的毒箭首指苏氏心口。
“你骗我！”柳如烟的眼睛红得像烧过的炭，“萧策怎么会怀疑我？他明明……”
“明明把你当亲妹妹疼？”苏氏侧身躲过毒箭，银簪斜刺里挑向她的手腕，“他疼你是真，但他更清楚，当年你母亲偷换军粮时，你就站在账房门口。”
毒箭擦着苏氏的衣襟飞过，钉在密道入口的石壁上，箭尾还在颤。柳如烟的手抖得厉害：“你胡说！我母亲是被胁迫的！是李嵩用我弟弟的命逼她的！”
“所以你就和杀母仇人的帮凶合作？”苏氏步步紧逼，银簪几乎要抵住她的咽喉，“巴图的叔叔，就是当年押送军粮的回纥队长，你母亲发现他们掺了沙土，才被灭口——这些，萧策查了三年，上个月刚找到人证。”
柳如烟的毒箭“当啷”落地，脸色白得像宣纸。黑衣人见状要上前，却被苏氏一个眼神喝止——她认得领头那人手腕上的刺青，是镇国公府暗卫的标记，看来萧策早有准备。
“为什么不早说……”柳如烟的声音碎得像落雪，“为什么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跳来跳去……”
“因为他在等你自己回头。”苏氏捡起地上的毒箭，箭杆上刻着极小的“回”字，“就像现在，你要是肯说出李嵩藏赃款的地点，我可以保你弟弟平安出京。”
密道里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禄子连滚带爬地冲出来，手里的账本却不见了：“娘娘！密道里有埋伏！是李嵩的人！他们抢走账本了！”
苏氏心里一沉，刚要转身，就见柳如烟突然抓起地上的毒箭，疯了似的冲向小禄子：“把账本给我！那是我母亲用命换来的证据！”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塌掉的门板后面，萧策正站在阴影里，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衣角——那是方才柳如烟撞门时，被木刺勾破的，上面绣着的缠枝莲，歪歪扭扭地开在血泊里。
暗卫统领低声请示：“国公，要动手吗？”
萧策的指尖在衣角上掐出红痕，许久才哑声道：“再等等……看她敢不敢……真的杀了小禄子。”
箭矢破空声里，苏氏忽然想起先皇后教她的第一课：“宫里的打斗，从来不是比谁的箭快，是比谁能等。等对方的手发抖，等他的心跳乱了拍子，再……”
银簪终于刺入柳如烟的手腕时，苏氏看着她瞳孔里的震惊，忽然觉得很累。原来最疼的不是毒箭，是看着曾经的盟友，眼里最后一点光熄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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