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的最后一个集日，太湖边的小镇格外热闹。苏氏挎着竹篮，跟着萧景琰在集市上穿梭，叫卖声、鞭炮声混着鱼腥气和糕点香，扑面而来的都是年的味道。
“给承泽买些桂花糖吧，”苏氏指着糖铺前的糖人，“他小时候就爱吃这个。”
萧景琰笑着掏钱：“再买两串糖葫芦，阿禾和小石头定喜欢。”
两人走走停停，竹篮渐渐满了。有刚腌好的咸鱼，新磨的糯米粉，还有镇上老木匠做的桃木符，上面刻着“平安”二字，红得鲜亮。
“这桃符得挂在院门两边，”萧景琰举起桃符比划着，“比宫里的鎏金门神接地气。”
苏氏被他逗笑：“你呀，越来越像个寻常老汉了。”
回到家时，柳如烟和承泽己经在院里等着了。柳如烟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给苏氏和萧景琰做的新棉鞋，鞋底纳得密密实实；承泽则提着只的芦花鸡，说是义学的孩子们凑钱买的，给两位老人过年。
“快进屋暖和暖和，”苏氏拉着柳如烟的手，“灶上炖着腊八粥，就等你们来了。”
屋里的暖炉烧得正旺，腊八粥在锅里咕嘟作响，红豆、绿豆、莲子、桂圆混在一起，熬得稠稠的，香气漫了满室。小石头和阿禾在院子里贴春联，红纸黑字，映着白雪，格外醒目。
“‘杏花小院春风暖，太湖归帆岁月长’，”萧景琰念着春联，点头赞道，“这对子写得好，有我们现在的日子。”
承佑写的春联，字里行间都是牵挂。
吃过年夜饭，大家围坐在暖炉边守岁。萧景琰给孩子们讲当年在黄河修堤的事，说到河工们光着膀子跳进冰水里堵缺口，阿禾和小石头听得眼睛都首了。
“那他们不冷吗？”小石头攥着拳头问。
“冷啊，”萧景琰摸了摸他的头，“但想着身后的家人和百姓，就不觉得冷了。”
柳如烟给大家分压岁钱，用红布包着，里面是几枚崭新的铜钱。“这是‘压祟钱’，”她笑着说，“能保你们一年平安。”
亥时刚过，外面忽然响起了鞭炮声。承泽拉着小石头和阿禾去院子里放烟花，绚烂的火光在夜空绽放，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亮晶晶的。
苏氏靠在萧景琰肩上，看着漫天烟火，忽然道：“还记得刚成亲那年，你在坤宁宫放了一夜的烟花，说要让整个京城都知道我是你的皇后。”
萧景琰笑了：“那时候年轻，总想着用排场证明心意。现在才明白，心意哪用证明，在心里呢。”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锦囊，递给苏氏：“这是我求的平安符，庙里的老和尚说，带着它，岁岁平安。”
锦囊里装着杏核磨成的珠串，是他亲手磨的，边缘光滑温润。
烟花渐渐稀了，院子里落满了红色的纸屑，像铺了层红毡。柳如烟带着孩子们去煮饺子，锅里的水咕嘟冒泡，饺子在水里翻滚，像一群白胖的小鱼。
“吃饺子喽！”阿禾端着盘子进来，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撒着葱花，“先生说，吃了饺子不冻耳朵。”
苏氏夹起一个饺子，咬了口，里面是荠菜肉馅的，鲜得很。她忽然想起母亲当年在江南包的饺子，也是这个味道。原来有些味道，真的能记一辈子。
守到子时，新桃换了旧符。萧景琰将桃木符挂在院门上，红绳在风中轻轻摇晃。苏氏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年——有牵挂的人在身边，有温暖的烟火气，有说不尽的家常，还有心里那份稳稳的踏实。
窗外的月光落下来，和雪光融在一起，亮得像白昼。苏氏知道，新的一年，杏花还会开，太湖的水还会流，他们的日子，会像这碗饺子一样，热乎、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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