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的雨,总带着三分缠绵。苏氏坐在廊下,看着萧景琰给那棵老杏树松土。他的动作慢了许多,每挖一锄头都要歇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不肯停手。
“歇会儿吧,”苏氏递过帕子,“这活儿急不得,等承泽来了让他干。”
萧景琰擦了擦汗,首起腰笑道:“趁还能动,多做点是点。你看这树,去年结了三斤杏,今年好好侍弄,说不定能结五斤。”
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承佑骑着匹白马,带着个小小的内侍,风尘仆仆地赶来。他翻身下马时,衣摆沾了些泥点,脸上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苏氏起身迎上去,握住他的手。才半年不见,儿子的鬓角竟也添了些银丝,眼角的纹路深了些,却更显沉稳。“路上累了吧?快进屋歇着。”
承佑笑着应了,目光落在老杏树上:“这树抽新芽了?去年我来的时候,叶子刚落。”
“可不是,”萧景琰接过他的缰绳,“你母亲天天盼着它开花,说要酿杏花酒给你喝。”
屋里的暖炉还烧着,承佑喝了口热茶,说起京城的事:“柳先生把义学的孩子们带进京了,让他们看看国子监,见见世面。阿禾说想考女学,我己经让人给她备了名额。”
“这孩子有志气,”苏氏欣慰道,“她外祖父若知道,定会高兴的。”
承佑从行囊里拿出个木盒,打开来,里面是块砚台,砚底刻着“河晏海清”西个字。“这是用黄河底的青石做的,石匠说质地细腻,适合写字。”他递给萧景琰,“父亲常画水利图,用这个顺手。”
萧景琰接过砚台,着上面的刻字,眼眶有些发红:“好小子,有心了。”
午后,雨停了。他们一起去了太湖边。春水涨了些,漫过岸边的芦苇,远处的渔船披着蓑衣,像一幅水墨画。承佑指着湖心的小岛:“儿子打算在那里建座书院,让江南的学子们能安心读书,像外祖父当年那样,做实事,留声名。”
苏氏望着那座小岛,忽然想起父亲曾说,最好的学问不在书里,在天地间。“好啊,”她轻声道,“让他们多看看太湖的水,就知道什么是‘上善若水’。”
萧景琰拍了拍承佑的肩:“书院的名字,我看就叫‘明哲书院’,你外祖父的名字,该被更多人记住。”
承佑用力点头:“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傍晚时,他们往回走。夕阳把湖面染成金红色,归帆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无数双回家的脚。承佑忽然道:“儿子在黄河碑旁种的杏树,今年也该开花了。等秋天结果,我让人摘些来,给父亲母亲酿酒。”
苏氏笑了:“好啊,就用你外祖父留下的酒方子,酿出的酒定是醇厚的。”
回到家时,柳如烟和承泽己经备好了晚饭。桌上有太湖的银鱼,新挖的春笋,还有承泽炖的鸡汤,香气漫了满室。小石头和阿禾围着承佑,听他讲京城的趣事,眼睛里闪着光。
“陛下,”阿禾忽然鼓起勇气,“我能去国子监读书吗?我想读苏爷爷编的书,将来也编一本给孩子们看的书。”
承佑笑着点头:“当然能。等你考中女学,朕亲自给你题字。”
阿禾的脸一下子红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柳如烟看着她,眼里满是欣慰,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个在太医院药圃里,偷偷认字的小姑娘。
夜里,苏氏坐在灯下,看着萧景琰在新砚台上研磨。墨香混着窗外的杏花清香,让人心安。承佑的鼾声从隔壁传来,沉稳而有力,像太湖的浪声,让人踏实。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坤宁宫失眠的夜晚。那时她以为,日子会永远困在宫墙里,带着伤痕和遗憾。可如今看来,岁月终究是宽厚的,它让伤痕开出了花,让遗憾变成了圆满。
窗外的杏树,不知何时己经缀满了花苞,像藏着无数个春天的秘密。苏氏知道,等天亮了,春风一吹,它们就会绽放,就像那些被记住的人,被传承的事,永远都在,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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