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夜,一场大雪席卷了江南。明哲书院的屋顶积了厚厚的雪,像盖了层绵白的被子,藏书楼的窗棂上结着冰花,千姿百态,映着屋里的烛火,恍若水晶世界。
苏氏坐在暖炉边,看着萧景琰给《江南水利志》的手抄本包书皮。他用的是新染的蓝布,上面还留着淡淡的蓼蓝香,手指抚过布面,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初生的婴儿。
“这布染得真好,”苏氏递过杯热茶,“是阿禾她们用蓼蓝草染的吧?比镇上布庄的还匀净。”
萧景琰接过茶,呵出一口白气:“那丫头跟着柳先生学染布,说要给书院的书都换上新封面,既防潮又好看。你看这冰花,倒像她染布时扎的花纹。”
窗上的冰花确实奇巧,有的像梅枝,有的像稻穗,还有的像书页上的字迹,仿佛是冰雪在临摹人间的烟火。
院门外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阿禾顶着风雪跑进来,怀里抱着个陶瓮,头发上的雪化成水,顺着发梢往下滴。“苏奶奶,萧爷爷,”她跺着脚哈气,“这是我们酿的米酒,埋在雪地里冻了三日,先生说这样更甜!”
陶瓮打开,醇厚的酒香混着米香漫出来,带着冰雪的清冽。阿禾给两人各倒了碗,酒液微微泛黄,在烛火下像琥珀。“快尝尝,”她眼里闪着期待,“里面加了桂花和枸杞,是承泽哥哥的方子。”
苏氏抿了一口,暖意从喉咙淌到胃里,甜而不腻,余味悠长。“比去年的更醇了,”她笑着夸道,“这手艺,能开酒坊了。”
柳如烟和承泽随后进来,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刚煮好的汤圆,芝麻馅的滚着白霜,豆沙馅的透着粉红,在雪夜里看着格外喜人。“冬至大如年,”柳如烟把汤圆盛出来,“吃了汤圆,就不怕冻耳朵了。”
小石头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他娘做的棉手套,一双给萧景琰,一双给苏氏,针脚虽然歪歪扭扭,却塞得满满当当的棉花。“爷爷说,戴着手套写字不冻手,”他红着脸递过来,“苏奶奶的手套上绣了朵菊花,是我学着绣的。”
苏氏接过手套,指尖触到粗糙的针脚,心里却暖得发烫。手套上的菊花歪歪扭扭,像个努力绽放的小太阳。
夜里,雪下得更紧了。众人围坐在暖炉边,听萧景琰讲当年在黄河边过冬的事。说那时没有暖炉,河工们就挤在草棚里,围着篝火啃冻硬的窝头,却依旧能唱着号子修堤坝。
“最冷的时候,砚台里的墨都冻住了,”萧景琰比划着,“我就把砚台揣在怀里,用体温焐化了再画图,画出来的线都带着颤,却没一个错的。”
阿禾听得眼睛发亮,在本子上飞快地记着:“原来墨也会冻住!明天我要把砚台放在窗外试试,看能不能冻出冰花来。”
承泽笑着摇头:“傻丫头,冻住了怎么写字?萧爷爷那是没办法,咱们现在有暖炉,该好好读书才是。”
烛火摇曳,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暖融融的。暖炉上的水壶“咕嘟”作响,水汽模糊了窗上的冰花,也模糊了岁月的痕迹。苏氏看着眼前的景象——萧景琰的白发在烛火下泛着银光,柳如烟正给学子们缝补袖口,阿禾和小石头在争论冰花的形状,忽然觉得,这雪夜的书灯,比宫里的鎏金烛台更亮,更暖。
夜深时,雪渐渐停了。苏氏躺在床上,听着萧景琰的鼾声,像听着最安稳的歌谣。窗外的月光透过雪层照进来,亮得像白昼,藏书楼的烛火还亮着,那是柳如烟在整理新抄的农书。
她知道,这雪拥着的书灯,藏着最坚韧的温暖。无论风雪多大,总有一盏灯会为你亮着,总有一些人会陪你坐着,总有一些故事,会在温暖里,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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