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一过,明哲书院的试验田就被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金黄金黄的稻浪在风里起伏,像铺了满地的碎阳光,连藏书楼的书案上都摆着束稻穗,是阿禾特意选的,穗长粒满,用红绳系着,给满室墨香添了几分谷气。
苏氏坐在书案前,翻着《秋获要术》,书页间夹着片稻叶,是去年秋收时夹的,如今己变成浅褐色,却依旧能看出清晰的叶脉。“你看这页记着‘稻熟九分即可收割,过熟则易落粒’,”她指着其中一行对萧景琰说,“你外祖父当年在江南,总带着学子们在田埂上观察稻穗的度,连‘每穗实粒数六十以上为良’都数得清清楚楚。”
萧景琰正用竹篾编稻箩,手指穿梭在篾条间,动作虽慢却稳当。他编的稻箩底宽口收,比镇上买的能多装两成稻子。“当年在黄河边收粮,”他手里的篾条弯出个漂亮的弧度,“河工们都爱用这种箩,说装得多还不撒,你外祖父见了,就记在本子上,说‘劳动人民的智慧最实在’。”
院门外传来打谷机的轰鸣声,是承泽带着老农们在试打新稻。金黄的稻穗倒进机器,转眼就吐出的谷粒,糠皮被风车吹出去,像扬起一阵金色的雾。阿禾举着个竹簸箕,正把谷粒倒在晒谷场上摊开,阳光照在谷粒上,亮得晃眼。
“萧爷爷您看!”她捧着一把稻谷跑进来,谷粒在她掌心滚动,像堆小小的金珠子,“农科坊的先生说,这‘金粳稻’一亩能收六石,比普通稻子多一石还多!”
萧景琰放下竹篾,接过稻谷搓了搓,谷壳簌簌落下,露出雪白的米粒。“好小子,”他眼里闪着光,“这米质也好,圆润,蒸出饭来定是香喷喷的。”
柳如烟提着个陶瓮走来,里面是刚煮好的新米粥,米香混着枣香,在空气里漫开来。“这是用头批新稻煮的,”她给两人各盛了一碗,“加了几颗金丝小枣,甜糯得很。”
小石头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个小秤,正给谷粒称重。“先生说,一百粒谷重三点二钱,”他踮着脚把秤盘举到萧景琰面前,“比去年的重零点三钱,说明颗粒更!”
午后的晒谷场最是热闹。学子们赤着脚在谷堆上翻晒,脚底板碾过谷粒,发出沙沙的响,像在演奏一首丰收的歌。萧景琰坐在场边的树荫下,给大家讲《稻作三变》——从籼稻到粳稻,从高秆到矮秆,从常规稻到杂交稻,每一步都浸着农人的汗水和读书人的智慧。
“你们看这杂交稻,”他指着试验田的稻茬,“穗大粒满,还抗倒伏,这就是学问落地的样子。不是在书斋里空谈,是在田埂上一点点试出来的。”
阿禾蹲在晒谷场边,用谷粒在地上拼字,先是“丰”,再是“年”,最后拼了个大大的“笑”,谷粒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个金灿灿的笑脸。
傍晚时,夕阳给晒谷场镀上了层红,谷粒被收进仓里,沉甸甸的麻袋在车轱辘上晃悠,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像在数着收成。柳如烟在厨房做了新米糕,雪白的米糕上撒着桂花,甜香混着米香,勾得人首咽口水。
“尝尝这米糕,”她把盘子放在书案上,书案上的稻穗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用的就是你外祖父当年改良的‘水磨法’,磨出的米粉细腻,蒸出来的糕才这么软。”
苏氏咬了一口米糕,米香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甜。她看着萧景琰在灯下记录收成,柳如烟在一旁帮着核对数字,阿禾和小石头捧着米糕,凑在旁边看账本上的数字,忽然觉得,这稻穗压满书案的秋日,藏着最厚重的喜悦——有金灿灿的谷粒,有香喷喷的米糕,有灯下的记录,还有在汗水里愈发清晰的,丰收的模样。
夜里,书案上的稻穗还在轻轻摇晃,像在诉说着丰收的故事。萧景琰把写好的《秋获记》叠好,放在稻穗旁边,纸上的字迹带着米香,踏实而温暖。苏氏知道,这压在书案上的稻穗,不仅是丰收的证明,更是希望的种子,会在来年的春天,再次扎根土地,长出新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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